标题 | 普罗旺斯没有夏季 |
正文 | ——安心对阳 ——如果,普罗旺斯没有夏季,你的答案算正确吗? 客厅里的声音隐匿了,这夜是凝固的海。 沈小洋斜签在厚重的鸭绒被中看一档很红的综艺节目,她时不时的调整助听器以便更好的捕捉电视里扩散的只言片语。在《一站到底》的擂台上,林森寒漫不经心的回答好哥哥贤伉俪提出的各种问题。男生表情淡漠,不辨悲喜,弧形的麦芽色刘海倾斜过来遮盖住线条流畅的脸部轮廓,一双明亮的眼眸晴朗的像三亚任何一日昳丽的春天片刻。 一路过关斩将毫不留情,他把任何一个对手看作插标卖首的颜良文丑,此刻已经轻松的守擂二十分钟。这个盛大的游戏进行到第二环节,主持人提出那样一个问题的时候。林森寒忽然眼眸一暗重重心事如同不期而遇的对流雨,身体僵硬几秒,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 那个问题并不刁钻,只是一个常识,沈小洋实在不相信林森寒会折戟在这样一个低蛋白的问题上。那个问题是“普罗旺斯最出名的一种花朵是什么?”而他并没有回答,电光火石间对手已经稳坐钓鱼台。 而,林森寒对着摄像机重重的一睨视,泪水就那样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答案是薰衣草,而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问题会那样难以回答。临下台,主持人问他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林森寒这时候望了望摄影机摘下那副平光镜,定定的说,沈小洋,我在这里,你好不好,你一定会看到我的。 屋子里的床就好像大大的磐石,沈小洋蜷缩在床上目光炯炯的看着男生的脸,第一次泣不成声。并且迅速的摁下了遥控器,屋子里一片静谧的黑暗。 莫非,所有的故事最终都将沉默如哑?还有什么遣词用句可以诠释? 1青梅和青梅 这世界是消失声音的,好可怕。 沈小洋将这张字条放在了莫七七的书桌上,然后低着头慢慢的走开。从幼稚园到初中几年间沈小洋主观上认定自己只有这样一个好朋友,而彼时的她对于好朋友的定义尚且停留在可以分食一餐肯德基,可以手牵手穿行在绿色塑胶跑道上,可以偶尔用纸条交流小九九的那样定义层面。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先天性聋哑。这世界,呐喊,呼唤,机动车辆的引擎声,大楼拆迁时轰然倒塌的声音,啜泣,等等她都听不见。或许是一种软弱的逆来顺受抑或是长期听不见声音的习焉不察,总之沈小洋随宇而安,任何时候可以拿出来小小的便签纸在上面写上诸如“中午吃什么”“新来的班导长得像松山健一”“夜晚不要回家太迟”等等问题与同学交流。 这时候林森寒会在纸条上用原子笔画出夸张的笑脸回应她,初中的时候进入了人生的青春期。沈小洋将纸条交流这样的幅度逐渐缩小,最后朋友圈子浓缩到了还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莫七七。每次对方看见纸条就会第一时间回复,一句话两句话或者莫名其妙的一个问号,或者言简意赅的一个句号都是莫七七答复的内容。 她们住在同一个小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这样矢志不渝好几年,两个人关系熟络的好像一种植物——曼珠和沙华。这种并蒂的存在形式在有一天发生了质上的改变,事情依旧是一张字条。 这张字条算是对“这世界是消失声音的,好可怕”这句话的回答,真的是答非所问。 上阅读课的时候,那张字条夹在《走出非洲》扉页击鼓传花一样传到了沈小洋的手上。纸条上面的字是这样的内容——“小沈阳,我恋爱了,怎么办。而且,现在正处在暗恋状态,###真的好帅”,后面是一张春光灿烂的笑脸。 朋友恋爱了,她的世界在局限的格局上会被蚕食一部分,这让沈小洋忽忽不乐起来。于是,这张字条被暗暗的攥在掌心,扔在了教室的纸篓里。 下课的时候,她们并肩去厕所。莫七七依靠在米色的马赛克瓷砖上吸烟,风生水起的动作,娴熟而又不沉堕。沈小洋拿出标签纸想了想写上了“你是喜欢他呢还是爱?”回答是“不清楚”。就没有了下文,晚自修过后莫七七提醒她早一点回家,今天自己有事情不能同路了。沈小洋收拾好了习题册,字帖,文具盒一股脑赛在了桌肚里,就在离校的时候,那个男孩子空降。 教室里只有一顶灯光,光线不是清亮的雪白,在黑夜里有一点柔和的旖旎和暧昧。林森寒从教室门口望了望,然后径直走了过来。少年抱着一捧绚烂的薰衣草,不知道为什么沈小洋感觉到了那束光的特别力量,就像舞台上的追光一样伴随在林森寒周身左右。走近女孩,林森寒大大方方的把花递了过来,沈小洋愣了愣,随即会心的一笑,替莫七七接住了。他用唇语好不容易表达清楚了这花是送给莫七七的,现在她不在,等到她回来的时候拜托转交。 沈小样点点头,郑重的拿出了便签纸写道——“我会把它交给七七,放心。”对方如释重负的一笑,在便签纸上写上了“谢谢,你很可爱。”然后走出了教室。 沈小洋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她致命的判断出了一个问题,自己可能喜欢上了这个帅气的干净的跋扈的男生。前几天学过的古代爱情故事中“悦之无因”这个词汇福至心灵,是啊,悦之无因,喜欢就是没有原因的吧。她抱着花追出去一部分路程,只到林森寒白色tee消失在楼梯拐角,才恍然若失的回到了教室。 林森寒是何许人呢,风流倜傥的陌上君子。文科尖子生,又是一个偏颇的令所有老师喜忧参半的学生,语文和数学永远是第一,不过后者是倒数的。老师只好不厌其烦的谆谆教导——“要死啊,成绩考成这样!达芬奇画鸡蛋也成双成对啊!”然后恨铁不成钢的将试卷砸在他的脑袋上,林森寒委屈的像一个面试失败的大学生,一副走投无路的幽怨。或许是长得太好看了,老师总是这样小惩大诫,一句话责备他,“呶!下次一定要考好,这样子不好的啦!”然后放虎归山。在下一次的考试中,林森寒依然故我,保持那样十几年如一日的“好成绩”。 考试结束以后数学老师安排沈小洋为林森寒辅导功课的指令,于是每天他们做题做到很晚。每一次做题的时候林森寒总是将耳机插在左耳,听完一首歌曲,然后写在纸条上。 “这是王菲和陈奕迅的因为爱情,很好听。”面对这样的纸条沈小洋每次只好人畜无害的笑笑,然后暗示他该作题了。但是,事实证明这家伙实在不是一个理科弱智,相反的这些题目他可以在最快的时候剑走偏锋用最奇怪的方式解答,于是,大多数时候他们在玩纸条游戏。 沈小洋好像看透了天机,是呢,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不是对方为了和莫七七在一起才接近自己,从自己这里了解她的各方面呢,例如,莫七七喜好什么,憎恶什么等等…… “是不是为了了解七七,故意接近我?我告诉你,她是一个粗枝大叶的女生,别的方面还好。不喜欢男生送花,有点小小叛逆……”他劈手夺过纸条写上,“有个人不记得你了,你很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虽然你们天天在一起,她就是不记得你怎么办?”沈小洋接过纸条,懊恼的摇摇头,无计可施。林森寒总是歉意的笑笑,然后低头做题,其实沈小洋如果认真的看看不难发现,林森寒掉了一滴眼泪。 其实,他们并非没有渊源。不过少年时的记忆沈小洋有一些已经散佚,如果时间倒流一次,在童年重新上演的话,她会知道眼前的男生其实自己是认识的。而且,这个故事还有一点长。 七岁的时候,沈小洋家住在滨海市一家郊区的四合院,这个坐落在市集一段距离的四合院,躲过了拆迁,偏安一隅。林森寒的爸爸是一个肥肥胖胖的猪肉商,贩卖猪肉兼营一家烧烤店,由于风味独特而且选材上乘竟然在四合院周边的街道上声誉鹊起。林叔叔和林阿姨每天早出晚归,小小的林森寒也在不上课的时候抽出一些时间帮家里招徕客人,当同龄小孩子在学三位数的加减的时候林森寒已经在商海纵横捭阖练就了五位数的加减乘除。而且心算速度之快,连做了半辈子生意的林叔叔林阿姨都自叹不如。 看吧,这样一个从小就出类拔萃的孩子,怎么可能在若干年后数学差到人神共愤? 彼时,沈小洋是一个会说话可以听的见的扎着马尾的小姑娘,“天生聋哑”云云,已经是假以时日以后的一个小小的没有恶意的谎言罢了。七岁的那年,沈小洋特别迷恋林记的烤肉,以及一切林记烧烤的食物。巷子里肉香扑鼻的黄昏,就可以看见贪吃的沈小洋盘踞在林记烧烤店第一把椅子上面食指大动,大快朵颐。每一次沈小洋在林森寒家的烧烤店都可以免费的吃各种食物,而且乐此不疲。 邻居对七岁的沈小洋说长大以后嫁给林森寒以后就可以天天吃到烧烤了。而沈小洋听完以后想了想,眨了眨眼睛忽然就哭了,我不要嫁给林森寒,就是不要。一大堆的食物竟然也敬谢不敏,邻居们将她团团围住,有一点幸灾乐祸的问道,为什么? 而这时候,沈小洋就好像思想家一样慢慢的分析了起来,因为林森寒天天穿裙子,我要青梅竹马,不要青梅青梅。 所谓的裙子并不是裙子,而只不过是林森寒为了防止油脂弄脏衣服穿的一条宽大围裙而已,这是林阿姨专门为林森寒做的围裙。有一点维多利亚风而已,因为林阿姨又不是裁缝,做成这个样子已经自鸣得意的不得了了呢。没有想到更不得了的还在后头,这么久,竟然让沈小洋当成了裙子…… 2都说小沈阳会幸福的 2008年的春晚,《不差钱》让小沈阳红遍了大江南北,于是近朱者赤,沈小洋的芳名终于像失守的城池保也保不住了,以讹传讹,就成了小沈阳。每当别人对着八岁的沈小洋叫出小沈阳的时候,沈小洋连解释自己名誉权的机会都胎死腹中,别人总是对她投出一个“不容置喙”的眼神。这时候沈小洋就委屈的找不着北,拉着林森寒大打出手,谁让他是第一个给她起外号的人呢!首当其冲身先士卒挨打! 后来的沈小洋在学到“始作俑者”这样一个成语的时候,总是恶俗的想到林森寒,对于破坏自己名誉的始作俑者,舍林森寒其谁!但是,小沈阳后来不火了,这个名字渐渐的也销声匿迹了。保留这个名字的最后只有一个,那就是林森寒。 他们在烧烤店剧烈阳光普照的某个午后,一人一瓶冰饮,看《不差钱》的第nn次重播。这时候林森寒伸出大半个胳膊占据沈小洋桌面的半壁江山,盯着小品笑的开心,嘴里忽然就冒出一句“小沈阳会幸福的!” “换频道啦!”沈小洋病怏怏的抢过遥控器顺着序号一个一个频道往下调,调了一圈终于发现了总共只有着一个频道可以看,而这个小品方兴未艾,毕福剑正在和本山大爷唠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接过话题,“为什么说小沈阳以后会幸福?为什么?”林森寒不看电视了,定定的盯着沈小洋的脸,一字一珠的说,“因为你也是小沈阳,你幸福会带动他幸福的!你知道吗,只有像小沈阳一样快乐,才会幸福!”说完以后自己也感觉气氛不对劲,而那句“我姥爷也姓毕”,硬语盘空。 沈小洋微微低下头,脸颊发烫的好像打了一巴掌一样。喜欢上了这个一度嗤之以鼻的小痞子,喜欢上了就是喜欢上了。沈小洋端正了自己的三观,又用辩证逻辑思维说服自己不会的不会的。而坐在身边的林森寒一口一口的啜饮冰饮,同时脸颊也微微泛红。眼角眉梢的婴儿肥已经消失殆尽,鬓若刀裁目如朗星。像一个中世纪的雕塑一样,指骨泛白,显然在暗暗的用力。 暑假过去了,开学以后沈小洋的数学差的一塌糊涂,林森寒像一位老师天天为她补习功课,总算没有辜负林森寒的厚望。姗姗来迟的努力加诸一点潜力,两个人依旧同班。其实,林森寒并不知道沈小洋为了怕留级付出了多少努力,目的只有一个要天天做林森寒的青梅。 学校组织办板报是九月的时候,那是星期五的下午。由于他们两个人对美术颇有造诣,众望所归的留在了最后为班级大无畏的艺术畅想。沈小洋踩在脱了漆皮的木椅子上面,对林森寒发号施令。 “几何图案之中的内容怎么填充?”站在椅子上面的沈小洋征询他的意见,林森寒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斩钉截铁的说——“画上薰衣草,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紫色的花。” “薰衣草是什么东东?”沈小洋歪头找寻解释,林森寒笑笑,露出两颗洁白的牙齿,“你下来,我画。”沈小洋跳下板凳,将粉笔接给林森寒,并且开始部署,“把所有的空白都填充好。”然后就像完事人一样懒懒的坐在课桌上等待捷报,并且插上耳机听音乐。窗外的秋风凉凉的吹进课室,裙摆上的蕾丝边不停地抚摸小腿。这种静谧可真是太好了,在音乐中沈小洋已经呼呼大睡。约莫七点一刻,窗外已经黑沉沉的,霓虹次第亮起,板报才全部完成。 他拍拍熟睡的女生,“回家!gameover!”沈小洋揉揉惺忪睡眼看了看板报,右角画着一个凭桌休憩的女孩子,周围全部是花海,意境唯美。有一种几米的风格,她用手指指指右上角的图案,“那个是什么?” “小沈阳!”林森寒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虽然你的睡姿不好看,但是我还是尽量美化了她!沈小洋你知道吗,幸福的人睡觉的时候嘴角是上扬的,就像你一样。”说完站起身去关窗户。沈小洋看看腕表,打了个哈欠,“该回家了,很晚了。” 林森寒关闭所有的窗户,走到她的身边。“小沈阳,我们回家!”他说。沈小洋伸一个懒腰,指点江山——“呶,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还有讲台上的墨水瓶,收拾完啊!”,林森寒吐吐舌头,继续收拾。 沈小洋目光追随着他,看他萧疏轩举的姿态像一个武侠小说中的人物。告一段落以后,两人走到讲桌边,林森寒用抹布擦桌面,就在这个时候,墨水瓶被衣袖带到,一个自由落体“唰”迅雷不及掩耳洇染上了沈小洋的塔裙。少年慌了手脚,红色的墨水灾难般染的白裙子星星点灯,就像希区柯克笔下某些杀人狂作案以后的现场。 两个人怔了怔,后知后觉的沈小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怎么办这是她最喜爱的一条裙子,平日里束之高阁唯恐弄脏,今天穿出来竟然这般生不逢时。林森寒来不及哄骗她,又不知道如何弄干净裙子,抱着她惊慌失措的语无伦次。 这是一个温暖的怀抱,空气再冷也会温暖吧。沈小洋想到这里就不哭了,任由他抱着。林森寒看到她回嗔作喜,立即后退一步,窘迫的看着她。 从这一天起,债主沈小洋在任何一次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对着林森寒大兴问罪之师,别忘记了你欠我一条裙子,白色的,纯白色的。其实,沈小洋何曾不知,那些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心里早就已经原谅了他。而他,亦乐意逆来顺受。 这条裙子是在十月的时候林森寒买到的,送给沈小洋以后,她淡淡的看了看裙子,对他说:“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不恨你了,你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现在这个季度裙子已经不能穿了。”林森寒真想一口咬死她,她是巫婆吗,还是他的潘多拉盒子,打开以后灾难纷至沓来。沈小样不知道,林森寒为了凑够这条裙子的不菲物价在家里忙完以后每个晚上帮临街的“咕噜鱼”洗盘子才在某一天买到的,竟然这样狗咬吕洞宾!林森寒把裙子递给她,不管她要不要一个转身已经消失了。 “不过,谢谢!”沈小洋望着空荡的楼梯不知道出于何种意义道谢,忽然林森寒从拐角露出脑袋——“你说什么?” “谢谢!” “还有呢?” “我很喜欢它!” “还有呢?!” “我说了,我很喜欢它!” “你不喜欢我吗?”林森寒鼓足勇气说了出来,没有想到眼泪女王再次泪奔,“林森寒欺负沈小洋,林森寒是坏男人,坏男人是林森寒!”林森寒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梯,“好男人是我,我不是曾小贤,我是林森寒!”他才不理她的惺惺作态,天生的琼瑶剧女主角,说哭顿时山雨欲来,说停分分钟戛然而止!而且这个戏码没有上线,你越哄她她越恃宠而骄一发不可收拾,林森寒不想当真正意义上的“好男人”于是只好选择消失。 望着这家伙走远,沈小洋停止啜泣,对着空旷的楼道喊——“沈小样喜欢林森寒,很喜欢很喜欢!”呵!有一点模拟《情书》藤井树之嫌,连自己都感觉矫情。 小沈阳有一天会幸福的,正像林森寒说的一模一样。那条裙子同样束之高阁,在后来的故事中沈小洋拿出它已经是收看完《一站到底》的哪个傍晚,呼!裙子就好象糖纸,有一种婆娑的破败,眼泪一滴一滴打湿。 3林森寒说,你一点要收到一个苹果 十二月了,重大的一个节日——圣诞。 林森寒拿出一个包装的不伦不类的苹果在平安夜送给沈小洋,他说:“友谊天长地久!小沈阳,你一定要在圣诞节收到一个和苹果,小沈阳不但要幸福还要平安。”沈小洋拿出一把小刀,一刀割开苹果,两个人一人一半,吃了下去。凉凉的感觉瞬间让她清醒,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幸福和平安,这么抽象的体验竟然会被具象。沈小洋说明年的圣诞节一定会送一个大大的苹果作为礼物给林森寒,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明年再也没有在一起。 日子就这样恍惚过去,林森寒依旧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偶尔作为“御用家教”往返于家和沈小洋的家之间,白云苍狗的云彩把日子揉合到一种安心的境界,两个人和平共处。 时间是一把冰镐,空气冷的似钢铁。 假期,林森寒和沈小洋在马路上晨跑,两个人包裹的像蚕茧。林森寒着水手领的但蓝色衬衫,外套开襟卫衣,一点也不觉得冷。沈小洋系着一顶绉纱的湖蓝色围巾,围巾的流苏是亚麻色的。穿一件翻领马海毛毛衣,还感觉冷。跑到街心公园,林森寒提议去吃油炸冰激凌,勺子在纸杯中来来去去的梭巡,舀起来如珠似玉,大口的吞食。沈小洋喉咙沙哑初现端倪,两个人都不以为意。 走出餐室,往结了冰湖走去。沈小洋忽然停滞不动,目光遥遥相望湖边一个黑色的动物,毛绒绒的,是一只流浪猫。沈小洋说:“林森寒,你去把它抱回家!不然它会被冻死。”林森寒顺着目光望去,看见了冰面上的黑色小猫。两个人并肩走近,那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猫,黑色的像一团毛线。 林森寒跳下围栏,踩在冰层上。抱起小猫,小家伙如释重负的用舌头舔他的手指,他将小猫接给围栏外的沈小洋。就在这时候,冰层间不容发的碎裂,从他的脚下裂开一道浅金色的缝隙,呈镭射状四通八达。沈小洋忙伸手拉他,却不料重心不稳,被他的重力势能带的直直落向了湖面。 “嘭”的一声,水花四溅,两个人全身湿透。观光湖有一点深,林森寒极力的把沈小洋推出浅水区。好不狼狈,幸运的是两个人都有惊无险,上岸以后,沈小阳已经冻得鼻青脸肿,不停地打喷嚏。林森寒挽着她的手急急的跑回家。怕沈母责怪,两个人在林森寒家里的烧烤店烘干衣服以后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看电视,甚至在林叔叔回家的时候两个人都默契的一本正经的抱臂看电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场看起来不大的风波导致了后来沈小洋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事情发生在傍晚,那是一个寒冷的有一点不真实的夜。起先是沈小洋接连不断的咳嗽,后来愈演愈烈。沈母替沈小洋绞一块热毛巾不停地敷额头,其间出门三次,每次回来都摸摸她的额头。第一次出去是打电话叫救护车,第二次是去烧烤店找林森寒,第三次走出门看着岑寂的街,心里百结愁肠,盼望救护车早点到来。 救护车姗姗来迟,沈小洋情况不容乐观,体温居高不下。送到医院以后,经过好一番折腾,总算稳定了体温。这时候林叔叔和林森寒才步入医院,沈母面色晦暗,劈头盖脸就是指责。林森寒被训的好像一个小太监,没有任何理由反驳她的母亲。 其实呢,彼时的林森寒已经自责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替她发烧,替她难受。 有些事情我们是说不清楚的,就好像悲剧一样,通常悲剧的形成毫无前兆。见习护士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错将松花梦宁当作阿司匹林喂给了昏迷中的沈小洋,这样阴差阳错以后,沈小洋就足足的睡够了十几个小时。醒来以后,张张嘴,竟然再也发不出了声音。乜斜着病床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亲友团,如坠五里雾中。 糟糕,药物过量,她失忆了,再也记不起来慈祥的有时候偶尔碎碎念并且暴跳如雷的母亲,上善若水的父亲,和蔼可亲的林叔叔,以及一脸自责的林森寒。沈母抱着爱女不停的嘘寒问暖,没有想到女儿大病初愈竟然忘记了劳苦功高的父母。她爸爸镇定的摁响呼叫器,十几分钟以后护士赶到现场。 电光火石间,护士已经如梦初醒。沈母大发雷霆,不停地辱骂护士以及医院,怎么可以这样不负责任,医生以及院长赶来以后明白了状况。只好频频安慰沈小洋的父母,院方赔偿沈小洋一些高额费用,此事不了了之。 林森寒走出医院,在葱茏的红顶石南花坛边,吸了人生的第一支烟。烟雾氤氲中,林森寒哭得像一个小孩子,他想到沈母切齿腐心的目光就好像锐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凌迟自己,自责,愧疚纷至沓来。以后,他再也不能靠近沈小洋。 大风始于青萍之末,这是后来的后来林森寒想到那天的场景头脑中冒出来的唯一一个词汇。沈小洋在病床上过了九岁和十岁的生日,生命是没有办法用金钱购买的。故事中,沈小样的爸爸妈妈带着沈小洋去了北京较大的医院进行治疗,这一次是举家搬迁。 而我们的故事里,林森寒再也不会笑了,再也不会大悲大喜。每天行尸走肉的生活,对于一切与沈小洋有关联的东西统统潜移默化的回避,或者说逃避更为稳妥。 初一的时候,理科帅到爆顶,考了全班倒数第二。倒数第一的那个男孩子考试那天因为怯场,紧张的昏倒。初二的时候林森寒已经放弃了一切与理科有联系的学问,成绩一路下滑,滑到一定程度,班主任以为他遇到了滑铁卢。在办公室用长达三个小时的铺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时候林森寒已经不是一个好孩子了,对于这些指责左耳进右耳出,一点也不措意。最后班主任结束了慷慨激昂的陈词滥调,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对林森寒下了盖棺论定。 朽木不可雕也!这句话同样是班主任说给他听的。临出办公室林森寒冷冷的转身,冷冷的对班主任说,请怜悯我!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要一个怜悯,对于这样的不良少年班主任恨铁不成钢,自己学习落后不知道反躬自省,反而口口声声的要求别人怜悯他!这是什么逻辑,活该坐十年冷板凳,以后步入社会遭人白眼。 高中的时候,林森寒的父亲带着他来到了北京,这是一次长途迁徙,就像候鸟一样。他们在北京安家落户,林叔叔重操旧业,不久烧烤店又是宾客盈门。林森寒进入了新的校园,一个新的开始,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几年不见的沈小洋。 时间再往回一点,沈小洋被家人带到北京经过治疗以后部分记忆已经恢复,对于一些记忆总是模棱两可。初一的时候她问妈妈,是不是自己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最后不在了。沈母果然是浮世绘里面走出来的,竟然编起了故事,她告诉沈小洋,是有这样一个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就是莫七七啊。 从小一起长大,是什么定义呢?就是从幼稚园到小学到初中到现在,还要到以后的以后的以后。一起考研,一起工作。但是,沈小洋总是不能完全信服自己的妈妈,她恍惚记得自己和数学,一切数据有关的事情有一种莫名的感触,究竟是什么,一时间说不清楚。是不是要好好的学习理科才可以到以后和自己的很好的朋友在一起。于是发愤图强,与此同时她听到了那个怪异的风流倜傥的才子林森寒的事情,怎么说呢,林森寒自从和沈小洋分开以后决心再也不好好学习理科,就这样拧巴的活到了现在。文科却好的没有办法说,通常一个诘屈聱牙的文言文会在读过一两遍之后过目成诵,一些历史事件对答如流。只是每一次考试的时候,有关理科的试卷总是空白,惜字如金的作风之于李可染大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4寂寞沙洲冷 其实,沈小洋消失的几年里林森寒并没有闲着,一直在打听所有北京的学校有没有这样一个叫做沈小洋的女孩子。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那一天他欣喜若狂,力排众议一定要求高中要到北京的学校就读。林叔叔是一个好人,只要林森寒答应可以好好学习,自己的家在哪里都可以。 那是一个黄昏,林森寒打完篮球,就看到了从饭厅走出来的沈小洋以及莫七七。沈小洋左手上拿着一个灰铁饭盒,穿着简约的象牙白连衣裙,而身边的莫七七打扮妖冶,如同旧上海后弄堂流萤。两个人走在一起,除了一个不会说话以外,实际上已经够有回头率了。这期间,沈小洋收到了各种各样的情书不计其数,都被退回到了对方手中。她在信封表面写上“谢谢你”,但是总有一些打不死的小强。卷土重来的那封信,依旧退还,上面写上——“非常谢谢你”,直至“非常非常谢谢你。” 林森寒放下篮球,篮球就在他的左脚滚到了右脚,滴溜溜的。她的目光同样扫了过来,淡淡的像白开水一样,没有任何欣喜或者别的情绪参杂。就是说,她依旧没有记起来自己是谁,哥们走过来用手指撑开在他的眼睛前面干扰。 林森寒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沈小洋,然后说出了一句话,我来这个学校一百二十天,喜欢这个女孩子一千一百二十天。男同学体贴的摸一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小声嘀咕“没有发烧啊!”就在嘀咕的时候,林森寒已经雷霆大怒,一个“滚”字,吓得周边同学噤若寒蝉。在凉凉的晚风里,他哭的那样不可一世,旁若无人。 “小沈阳一定会幸福的!”他忽然想起来以前那句祝福,没有落实呢还是上帝的橄榄枝依旧不肯豁然大度的投给这个女生?看来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好起来?到底是为什么? 从那以后林森寒经常借故靠近她,她是一个安静的女孩子,传言中先天的聋哑症让她拒绝一切莫名其妙的搭讪。林森寒用纸条和她交流,看到那些字迹,沈小洋忽然心头一滞。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偏着头在纸条上慢悠悠的一笔一划的写“林森寒”三个字。写完以后,在名字后面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并且附加一句,我好像认识你。 何止认识,他们在一起长大,一起吃烧烤,一起拯救流浪猫,然后就,分开了。但是,这些话是不可以说出来的,说出来沈小洋会不相信的。他在纸条上写上一个短短的故事,有人给小沈阳给过一个苹果,并且告诉她,小沈阳以后一定会幸福一定会平安! 顿了顿,她从桌肚中拿出一个苹果,一分为二,分给他一半。 注定是一个与我们初衷背道而驰的年代,朋友们以为林森寒看中的女生是莫七七。于是有人提议制造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计划,冒名写了一封拙劣的情书,明目张胆的放在了莫七七的桌子上。林森寒知道了以后笑而不语,不加辩解。 老师安排沈小洋为林森寒补课,是出乎于林森寒的意料之外又同样是林森寒所认为的情理之中的。终于有了可以在一起的机会,两个人又像当初一样天天在一起补习的大把大把时光。 时间过得真是快,转眼间就到了高考。本来要填志愿的,但是沈小洋已经声名远播,被英国布里斯托会计大学破格录用,考试已经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事情。 林森寒在青翠欲滴的悬铃木下点起一支烟,站立成一个忧伤的诀别姿势。 志愿书上同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填写了那所大学,然后,夏天快过去了。 又一次见沈小洋是在决定参加《一站到底》的前几日,他说,小沈阳我要去参加一个节目。沈小洋笑了笑,从卡其色的衬衫口袋拿出便签纸和原子笔,依旧小心翼翼的书写,我会看那个节目。 晚风再吹的时候,沈小洋向他摆摆手,走开了。林森寒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女生的背影,大声的喊——“小沈阳,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沈小洋走出一段距离,不知为何忽然回眸一笑。林森寒身后的莫七七雀跃的面向沈小洋而去,那一个百转千回的回眸一笑,让林森寒以为她听见了,以为她真的听见了,可是事实这样沮丧。 那就是说,还是听不见。两个女生并肩离开,林森寒又点起一支烟。火光随着翕动,一明一灭,嘴角不知为何绽放一个笑容。 5我希望,只有你听见 见到林森寒登台已经是秋天,离出国还有八十天左右。那是一档比较迟的节目,沈小洋接收到林森寒的信息,打开电视,屏幕上林森寒如同一个寂寞帝王,不言不语,已经稳操左券。 就像一个明星,是那种特别内敛的张扬,内敛就是说不发一言。善于制造冷漠气场,与主持人没有根本的意动,问一句答一句。主持人究竟是阅尽千帆,对于这样冷场芟夷枝蔓,直奔主题。 计时器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擂主被林森寒一剑封喉。然后他站在方阵中间,一问一答,高潮迭起。偶尔的几秒他会蹙眉思考,定定神回答出一个正确答案。永远没有错误,精准的就好像百度文库。 第二十一个问题,“普罗旺斯最出名的花是什么?”他木讷的脸孔被摄影写真下来,好像有思考,但是,又像在极力的回避,终于他什么也没有说。纵使好哥哥老好人一样提醒他,“这是一个常识呀,不难回答的,再想一想。”所有的提示均不奏效,计时器已经“叮”的一声,结束了本轮问答。 就在这时候。沈小洋忽然记起了什么,往事像一朵雏菊渐渐的开在纯白色的宣纸上,越来越大,开到荼蘼。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声音,啜泣。她终于记起了什么,那些已经沧山泱水的过往纷沓而来,胸口碎大石一样的难过。 “林-森-寒-”她终于说了出来,一句话像大旱望云霓如期而至的雷雨,终于说了出来。 电视关闭以后,沈小洋轻轻的咳嗽。 拿出便签纸和笔,在上面写到:你会出国,我们会在一起。我想起来了,沈小洋一定会幸福的。 如果,普罗旺斯没有夏季,你的答案算正确吗? 安心对阳:现在在澄文中文网发表《最后谁也都苍老》欢迎围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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