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让梦想成真的岁月 |
正文 | 改革开放那年,我七岁了。 正是上学时间,不似现在孩子,七岁上小学就在幼儿园呆了四年,那时没有幼儿园,七岁直接进了村里的学校上一年级,学校原是李家祠堂,几间厦房稍做改造就成了我们的教室。 那时课桌简陋,用几块泥筋(黄土和麦秸混合倒制而成)箍成框形,表面裱着木纹纸,座的凳子是从家里搬来,高低不一,排座位不看个子高低,根据凳子高低决定座位前后,趴得时间长了木纹纸就磨破了,双袖双腿胸前背后沾得都是土,回到家中,母亲边拍边说:学成土驴了,那时梦想就是趴在木桌,回到家中干干净净。升到四年级,村里小学扩建,新盖了几间大厦房,购置了木条桌木长凳,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听着老师讲四个现代化,说起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那样就进入了小康社会,而今住进了楼房,用上了智能手机,老家村子安上了路灯,田地里耕作实现了机械化。 那年我七岁了,家里有些自留地,种的是红薯,父亲在外工作,主要劳力就是母亲一人,每到出红薯时,母亲在前面挖,我在后面提着竹笼拾红薯,拾满后和母亲抬着倒进放在路边的车里,回到家里把红暑洗干净,切成片晒干粉碎磨成粉蒸成馒头或压成丝,红薯成了家里的主粮,经常吃得是胃酸放屁,而今红薯成了女儿口中的稀罕物,隔三差五嚷着要用红薯改善伙食,红薯上桌女儿兴高采烈我则退避三舍。 随着汉字认得越来越多,连环画成了那个年代的主要读本,连环画就是把故事简编,绘成画面配上文字,简短扼要,夺人眼目,谁要是有三五本,必是核心人物,聚在一起互相阅读,有时为看连环画先后或内容闹别扭甚至打起了架,经不住诱惑,三五天又聚在一起。记得那是在四年级清明时节,学校组织去永丰烈士陵园,母亲给了两毛钱,也就是现在0.2元,那时揣在怀里,感觉自己就是个富翁,到了陵园门口美美吃了一碗炒凉粉,花了一毛钱,在书摊前用,用六分钱买了两本连环画,衣兜里揣着四分钱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那两本连环画让我炫耀了一阵子,每到放学总有跟在身后借阅之人。 分田到户,家里四口人,分到了十多亩田地,种的全是小麦,每到算黄算割叫声此起彼伏时,日头是一刻烈似一刻,麦海热浪似涛水铺天盖地而来,母亲钻行子在前开道,父亲和我们姊妹各占一边紧随其后,双腿蹲得发麻,蹲步前移或半腰挪步让腰儿僵硬起来,握镰刀的手上磨出血泡,割过的麦茬不时划伤了脚脖,麦疸麦锈弄得浑身刺挠,尖细麦芒直往肉里扎,被扎伤的胳膊浸到汗水滋滋喇喇地疼,汗水流进眼里涩涩地不敢睁眼,眯着眼看着热辣辣的日头,想着何时不用镰刀割麦,站在地头幸福地看着麦粒一颗一颗装进丰收的口袋,到了初中毕业时,联合收割机如约来到地头,我们一家四口兴高采烈地看着丰收的麦粒一古脑儿倒进了车厢。 那时我最爱去公社粮站交公粮,粮站门口有卖杏卖桃的,过完秤扛着粮袋进粮仓后,我有意把脚踩进粮垛里把鞋灌满,每扛一袋就会回到车边把鞋里麦粒倒进车箱,扛上三五次,到门口就能换上五六斤杏或桃,在回家路上,就是我们姊妹俩解馋之时,桃先甜在嘴里,后甜在心底,至今念起仍是回味无穷。 那时缺衣少吃,老家离县城有二十里地,去县城是件奢侈的事。我有个发小叫江,在四年级时就跟父亲转学到县城,我们觉得他就是我们同学中最幸福的一个人。我有个姑嫁到县城,安家在宋家槐院,姑家大门对着土坡,土坡而今虽是闹市中心那时却在县城旁边,每到集会巷子口总有摆摊卖瓜果的,大表哥在摊前吸引卖瓜人,二表哥在身后趁其不注意抱个瓜顺坡滚下,西瓜滚着滚着就进了院子中间,我滚着西瓜就进了窑洞,我们兄弟仨个吃着“战利品”,想着下次集会时多滚进来几个西瓜。 初中是在离家五里之外的镇上,那时每周回家背一次馒头,母亲做瓶辣子带到学校就是一周的菜肴,学校灶免费将同学拿来的馒头溜一下,冬天馒头不会发霉,中间只溜一次就行,夏天就得天天溜,有的同学的馒头溜得次数多了就会越黑越硬,黑得硬得就跟他本人一样面黑肌瘦,那时就着辣子喝着白开水我在镇上读完初中一年级,后随父亲转学到县城读中学,我的同伴羡慕我脱离了背馍上学的苦海,到城里享福读书去了。 改革开放那年,万物渐渐开泰,那时我们正在认识这个世界,一世都是那么新鲜,充满活力,我们青春张扬时,改革开放也在激荡昂扬,我记忆中每一寸土地被翻耕,每一堵围墙都被冲击和推倒,每一个城镇街道甚至我的家都面目全非,一次次改变都给我留下了一段激荡的岁月记忆,越是最早的经历回忆起时越来越清晰,品起来虽是涩涩却有股甜味,有时不知不觉会偷偷地抿嘴一笑。 那时物质匮乏,去县城过物资交流会成了见面一句快乐的问语,记得是刚进县城读书,县城修了座大市场,自称是西北地区县级最大的集贸市场,惊动了周边县城,大家纷纷来采购必需品,商贾云集,川流不息,成就了县城繁华。九零年亚运会在北京举办,亚运火炬从西门传递而过,县城沸腾,校园里诗情洋溢,我写了首迎接亚运会的诗歌刊登在女友杂志上,那年县城中学办起校刊,我成了十二名编辑之一,而今三十年已过,校刊不知更名多少次,我们原先爱好写作的编辑有时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家初心不变,至今仍激扬文字,指点岁月。 每年九月十三县城都要举办物资交流会,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歌舞喧嚣,万人空巷。在县城体育场年年总有买奖票中大奖活动,有年我结婚有了女儿,妻和我闲在家中,受聘在体育场买彩票赚些微薄工资,看着别人从我手中盒子抽奖,用两元钱就可以中辆东风货运车,让多少人为之痴狂,小奖品是洗衣粉和脸盆,让痴迷者不屑一顾,每每要用奖票换一次摸奖机会,梦想着中奖就是下一张,等和妻下班回家时,我抱着兑换来的洗衣粉和脸盆穿过人群,身边的人挪揄道:看那小伙子,手气多好,抓得全是小奖,交流会结束家里洗衣粉堆积得让妻发愁。后来交流会越来越淡,到如今再逛交流会,县城冷清得和平时一样,人山人海只是临时搭起的歌舞大棚前。 从小到大,从小学到高中,上学是件轻松的事,逃避了劳动,那时父母多关心是肚子问题,孩子只要不饿着上学就行,从不问学习好坏,高考时母亲要来学校为我助考被我婉言拒绝,没有考试压力,那年我艰苦挤进了陕西师范大学,毕业分配进了事业单位,赶上了计划生育国策,多数是独生子女,女儿在眼中是件宝贝,不能让她输子起跑线,从幼儿园到高中女儿奋斗了十六年,我们用辛苦赚来的钱把她送进各种补习班,她在望女成凤的眼光中用辛勤和努力考进我们希翼的大学,后来我将两代人的故事写了篇《我和女儿的高考梦》,在省教育厅高考改革四十年征文中获一等奖。 我想有个家,中学时听着这首歌,希望在县城能有一个自己的家,三十而立在县城安家立业,过了多少年又希翼在省城西安有个落脚地方,不惑之年在西安有了一个家,改革开放只要奋斗就会梦想成真,就会让我们物质越来越富有,就会让我们生活越来越甜蜜,整日里我们沉迷在和微信里,智能手机成了我们唯一寄托,和发小相聚,多是谈起儿时的往事,谈到高兴时就喝起了酒,喝着喝着就谈起眼前的苦闷与迷茫,身体渐渐发胖却管不住嘴日复一日地锻炼减肥,嘴里喊着累死了却不知道一天在忙什么,眼前的生活如同一粒被糖衣包裹的巧克力,也许是甜腻,或许是苦涩,但内心却是一致的焦虑与不甘,才发现精神世界越来越贫瘠。 改革开放四十年,而今我们已是奔五之人,逐渐年老的身体里掩藏不住一颗永不服老的心,却顾所为径,苍苍横翠微,梦想随着时光变化,正若改革开放,似大江之浩荡东流,其间曲回百折如我的人生,冲决无碍,惊涛与礁石搏斗,旧水与新流争势,时而江平潮阔,时而床高岸低,望着离去岁月,叹着青春散去,虽心怀不甘和不舍,但时间还在行走,我们前半生与改革开放同步,接受过完整地正规教育,有着平和良好心态,更能吃苦耐劳,每每想起奋斗都能成就梦想,不由自主地吟唱:世界如此之新,一切尚未命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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