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灾情 |
正文 | 傍晚时分,刚刚下过冰雹,村支书就接到电话。听得出是领导打来询问灾情的。从通话中听得出明天有领导要来我们村检查。村支书、主任、出纳从这一刻就忙的团团转。对于有20年官龄的王支书来说,应对检查只是小菜一碟,头痛的是现在中央对干部的嘴管得紧,吃好了怕影响领导的前途,吃嫳(piè这里借用读音,表示差、不好的意思,不是原漂动之意)了怕得罪领导。 一大早,村支书、主任就等候在村头路口。太阳刚冒过山顶丈把高,检查的人就到。按村民的眼光,这次来的领导不会太大。因为车子不多,也没有警车,没有成堆成堆的人。 领导一进村就被村干部带到受灾严重的一片油菜地里指指划划,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摇摇脑,不到半袋烟时间,来到村里查看了几户盖瓦房的人家。只见屋檐下散落些瓦片,被冰雹捶落的树叶还裹着未溶化的冰雹。按照村领导设计的程序:查看雹灾线路、慰问贫困农户、座谈春耕生产、叮嘱乡村干部。一一做完后,下个节目就是吃饭。 村办公室紧挨着山野农家乐饭庄。领导们检查的车就停在饭庄门前那块上个月才打好的大水泥坝里。 几个大领导从后背厢拿出方便面,笨手笨脚地揭掉外盖,用牙齿咬破配料袋丢在盒子里径直走进饭庄找开水。村和乡的领导开始傻眼了:难道上面说的领导干部下乡一律吃方便面是真的?我们准备的那些饭菜当真要自己吃?难道………一连串的疑问相继出来。几个参加座谈会的村民代表看在眼里,也表现出诸多不解。不就是吃个饭嘛,这年头好的招待不起,随便吃还是没问题的。说时迟那时快,华乡长跑到张副县长面前:“县长啊,这样可不好吧,村里都准备好了的,再说在这些地方又不可能大吃大喝,随茶便饭吃一点,一是了却村里的心意,二是省市领导难得来一次,让他们吃方便面恐怕不太好。再说,这山庄里也不会有谁来查的。你还是代表我们村、我们乡、我们县去给领导们说说”。张副县长下牙巴骨微微一缩,表示同意,赶紧走到大领导面前,大概重复了华乡长的意思后,所有该参加吃饭的人都走进事先安排好的包间。 基本按主、宾、陪的礼节入座后,服务员开始上菜并逐个介绍。这个是马料豆鸡,豆是土黄豆,鸡是野山鸡;这个是天上飞的的斑鸠;这是地下爬的竹馏; 这是山上的蕨菜;这是水边的芹菜;这是林里的蘑菇;这是田里的慈姑;这是树上的香菜椿;这是土里的折耳根。上菜的间隙,服务员把早已经准备好的酒用托盘倒在土碗里,大领导推辞着:“下午还有工作,中午不喝酒”。张副县长礼节相劝:“难来,就品尝点农家便当酒。糯米做的,土制的酒药发酵,蒸馏式的小汽缸烤出来的,绝对正宗。土碗喝土酒,与民同乐,与民同乐!”大领导看着县长、乡长、村支书主任都站着等了好久,不便再多说什么,恭敬不如从命,只好举杯了。 喝酒这事就这么回事,只要举杯,有第一口就会有第二口,有第一杯就会有第二杯。一来二去,你敬我一口,我回敬一点,你表示点敬意,我加深点印象,三下两下一碗酒就在互相尊敬中完成。再说像这种下级接待上级的招待,只要上级领导态度不是特别坚决,下级的斟酒就不会停止。只要上级领导不是坚决拒绝,下级的敬洒就不会停止。 “这是……眼镜蛇、鲫壳鱼、岩山羊、黄牛蹄、五昌鱼……”这个饭庄所有能做的菜都做,家当已经倾巢而出,过心(直径)五尺的圆桌已经重重叠叠。服务员抱起拴着红布带的小土坛子挨个斟了第二碗。 张县长不停地招呼着省市领导:“来来来,慢慢喝,慢慢喝,多吃点菜。”一边说着,一边逐个敬酒。县长敬了,跟随县长一起查检灾情的相关部门领导、乡长、村支书主任都得照葫芦画样。 敬酒这事,也有行规。市一级的要敬省里来的领导;县一级的要敬省、市的领导;乡一级要敬省、市、县的领导;我们村的支书主任理所当然地要敬省、市、县、乡四级的领导了。况且有个不是规矩的规矩,只要是跟随领导一起的,不管是不是领导,是多大的领导,跟随哪一级的领导就按哪一级的领导对待。 所有规矩遵守完后,大领导终于发话:“酒永远有喝不完的,我也不胜酒力,今天到此为止。这酒确实不错,口感好、有度数、还有酱香型的味道,我很喜欢。方便的话,给我弄点带回去”。市领导、县长、乡长异口同声:“好!好!好!”、“行!行!行!”。 酒足饭饱后,抹抹嘴,揩揩手,抽根香烟,品杯新茶,好不惬意。 太阳当顶了,客人也应该走了。一次检查灾情的工作到此算结束了,一次接待检查灾情的工作到此也算结束了。 大领导临走前还不忘给村里的领导打招呼:“很长时间没有深入基层了,今天吃得好,喝得好,感谢同志们的盛情!”不要说人家大领导这样谦虚,就是领导不说,自己也要表示一下歉意。多年的村官经历。支书算得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随口便答:“条件有限,粗茶淡饭,招待不周,不成敬意,愧对了,望各级领导多多包涵!” 村的支书主任纷纷给各级领导握完手后,目送着领导们的车向村外鱼贯而出。 送走领导,村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今天喝的茅台酒? 是飞天茅台。 从哪里得来的? 张副县长车里的。一共两件,喝了整整一件。送大领导的那坛“土酒”五瓶是另外一件。 望着远去的车轮辗过一道道深深的印迹逐渐变小,冰雹践踏的面积视野逐渐变大的白茫茫一片油菜地,王支书不禁感叹:灾情太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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