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别了,我十年的城市 |
正文 | 这座城市总是错落着凄婉的灯火,从不让人感觉到丝毫的安全。独自走在浓烈的冬夜,穿过冗长的街头,把那片经途之中满是物非人逝的景色留在回首以后。岁月仅是需要这样从容般的对待。那时。我十八岁。站在少年的尽头。凝视这个寂寞人间的烟火。突然丧失掉所有语言。 蓝是第一眼看上去就很温暖的女生。穿干净的棉布长裙,朴素但不失美丽。我们同桌。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我经常觉得她更像一株安静的花草,摇摇欲坠,总是容易快乐。 林执。如果一个跟你从小长大的人,突然有一天对你说喜欢,你怎么办。她很少跟我谈及关于感情的任何事。蓝转过头,将脸埋在手臂里,苦恼的看着我。 你呢。是否也喜欢他。 我从未想过。太过长久的陪伴会给人造成一种幻觉般的习惯。但这种习惯是不应该被打破的。我这样觉得。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我很怕有一天,我们突然失却这种陪伴,只能束手无策。 林执。我们是否一定要依附感情才能够存活。真的没有那种可以永远隐忍无言,直到穷途末路都彼此纯粹的在一起,不管离别还是什么,都不会有怨言。不会有遗憾的感情吗。 人总是忠于自己的心。第一次这样近的看她的眼睛,觉得身体里有一种似于孤独的沦陷。我对她说。蓝。像我们这样脆弱的年纪,最无法把握的就是感情。也许许多年过去。你会对曾经抱有撕心裂肺的遗憾,恨不能回到初识,许下一个诺言。但是蓝。你有没有问过自己。到底失去与拥有。哪个最不能够面对或者接受。 有些东西。存在的价值便是失去。这是劫数。我们无法逃过。 晚自习结束。我骑着单车,突然变更的红灯使我不得不停下。脑袋里浮现蓝说的每一句话。我看到她忧伤的眼神里有些许的无可奈何,时光窘迫,我又能告诉她什么。我们是否一定要依附感情才能够存活。真的没有那种可以永远隐忍无言,直到穷途末路都彼此纯粹的在一起,不管离别还是什么,都不会有怨言。不会有遗憾的感情吗。 我问自己。失去与拥有。哪个更疼痛。 又一年的新生舞会里。骆何来看她。虽然惊讶于那个青梅竹马的人原来是他,但终归沉默以对。黑暗中涌然发亮的聚光灯,骆何站在舞池中怀里拥抱着蓝。看不出她那时的表情,只觉得眼前是那样一寸遥远的背影,缓慢从容。陌生且疼痛。 悠长的曲子如流水般在这个夜晚倾泻。我似乎觉察自己就这样毫无声音的失掉了一些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就快要在这黑暗中沦陷,无法被救赎。 蓝走过来。一身碎花长裙。与我跳支舞吧。 于是她的手柔软的卷在我的掌心。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我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如此沉溺。但我们却没有任何言语。就好像她站在人群里,总是能够有那样明朗的笑容,可以不停的说话或者与旁人打闹。但站在我面前。永远安静的像一株脆弱的花草。 林执。你身上有一种夜晚的味道。 舞会结束已是深夜。很远便看到匆匆跑来的骆何。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转头问他。 你同桌啊。蓝。骆何把脸凑过来,小声的说。那个可是我青梅竹马,你的同桌。漂亮吧。 我不理他。 林执。你们两个大男人还说悄悄话,不嫌恶心阿。蓝在一边轻笑。 蓝。林执可是我最好的朋友。骆何见状立马迎合。 那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阿。什么时候认识的。 骆何看着我笑,没有回答她。 我记得那个炎热的夏天,灿烂的光影从浓密的树叶里流散下来。第一次看见蓝,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躲在骆何身后。她的眼睛在天空下是蓝色的,是温暖的,是沦陷的。 黑暗中。我想起蓝的手卷在自己掌心的温度。这个冬天就要过去。也许什么都会过去。总会过去。 一整个漫长的假期。骆何打电话来说去海边,带上蓝。 我们三个人坐在长途汽车里,蓝和骆何坐在前面。 我喜欢陈奕迅的歌。沙哑,也撕心裂肺。没走多远,蓝已经疲惫的靠在骆何的肩膀上睡着。窗外是一片朦胧的夏天,有青鸟飞过。闭上眼睛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束束光线错落进来,结成深深的暗影。睁开眼睛。烟消云散。什么都不会被发现。 我们抵达海边的时候,已经有少许的夜色。平静的海边在风里荡漾着一滩滩流散开来的水纹。彼岸亮着稀少人家的灯火,光影交错。 好漂亮啊。蓝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开心的又蹦又跳。骆何去找超市,准备买一些零食,来渡过这个狼狈的夜晚。 林执。你心里有要去的远方吗。蓝问我。 有的。 是哪里呢。她转过头。 尽头。我笑着给她看手指的方向。天海连接的尽头。 我希望有一天能够独自走远,什么都不带走,心事和时光都不带走。 那你不会觉得孤独吗。我总是感觉你孤独。她低下头。什么都不带走吗。 蓝。我们其实什么都无法带走,我们只能这样。有很多时候,在一个人身边,感觉寸步难行。但山穷水尽又能怎么样,灯火阑珊的地方,总有人会遗憾。时光和诺言。在岁月里,我们从不知道它需要什么。 以前我听过一首歌。歌词里写。最怕失去的。最终失去。 她突然抱住我。 林执。不是这样的。相信我,命运不是这样残忍无奈的。我们如果能熬过漫长的磨难,总会发现这个世界的美好。你不要这样孤单。孤单的让人疼痛又束手无策。 其实。 我不知道骆何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看见散落一地的东西,和他空洞的眼神。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推开蓝。对待骆何,丧失所有语言。 从那一天起。骆何消失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他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寻找的东西。蓝很担心。每天都魂不守舍,面对这一切,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夜晚。骆何打电话来,我问他在哪,他草草说个地方约我见面。 我看到骆何坐在校园的操场上,已经有些醉了。我坐在他身边,等待他接下来的种种质问。可是他却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沉默的。 林执。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十年。我说。 是阿。十年了。我和蓝也认识十年了。我喜欢她十年了,你知道吗。 知道。我把手插在口袋里,希望可以抵抗这个夜晚突然的冷风。 我们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我所有的事情都会第一时间告诉给你,我甚至希望我们可以就这样做一辈子兄弟。 我们会做一辈子兄弟的。我抬起头,接住他笔直的目光。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流眼泪。 突然觉得罪孽深重。 骆何。我从不想改变这一切,也永远不会改变这一切。只要你还相信我。 我们躺在草地上,看着满天坠落的星辰。十年,漫长岁月也不过就这样一节一节的过去。十年里,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在时光里,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又有什么是不能够改变。我看着那些云朵浅浅的藏在蓝色的尽头,想象着多年以后,自己还会不会如这样般可以看同样的天空。可以在每一次踩着自己影子的时候,可以在夜晚写下青涩的言语的时候,可以穿着白色的木棉衬衫想念一个人的时候。都有你在。 那些如针孔般粗糙的孤单的成长。迟早会忘了回首一样散落在风尘里,化成浓的斑驳的过往。如果我总是孤独,而你可能快乐。我会全力以赴。 总有一天。岁月会没收伤痛。 回到家的时候。看到蓝站在门口。我很想就这样轻轻的前一步,给她一个拥抱,但是又不能。只是将彼此这样静静的站着。 林执。她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像新生舞会那样,把手卷在我的掌心里。 蓝。骆何他很爱你,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爱你。我堵住她的话。 那时候在海边。我对你说。我们其实什么都无法带走,我们只能这样。有很多时候,在一个人身边,感觉寸步难行。但山穷水尽又能怎么样,灯火阑珊的地方,总有人会遗憾。时光和诺言。在岁月里,我们从不知道它需要什么。 我说。蓝。能够认识你,是美好的。 答应我。不要打破。人生已经足够悲伤。 转过身。把她留在一片黑暗里。终于还是流了眼泪。 那天我做了一个关于蓝的梦。我们去很远的尽头,一路走,一路都牵着手。没有任何被时光所束缚的无奈。灯火里只照亮着两个遥遥渺渺的身影,在黑暗中散去。那时候。我很快乐。 几年后。我们仍然保持联系,收到骆何从远方寄来的请帖。我站在风里,手护着打火机为自己点一根烟。华灯初上,悲剧散场。似乎一瞬间就放下了忘记了那些在年华中不停厮杀的执念,与血肉模糊的笑容。 如果时光里,我们什么都无法带走。我仍然希望可以带走你。 只是这句话。 再也不必告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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