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暗涌 |
正文 | 春节后第一天上班,我多少有些不适应,下班便早早徒步走向超市,原本想买一堆零食,却硬被两本已被人翻阅的纸张要掉落的书籍而打动。拿着散落的书籍去问服务员破烂成这样是否打折?她看也不看我,回我一句,不打。我也懒得计较,“你开票”! 在房间看书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十点左右了,我喜欢静,尤其是读书的时候,不能被打扰,哪怕偶尔的停车声也会让我思路顿然全无。 “睡觉吧,你妈回来的迟,你等不到的”!父亲的声音透过门从客厅传进来。 “再看一集”。侄子撒娇的声音告诉了爷爷他不想睡觉。 “不行,你等不到,都十点多了”! “不嘛”! “听话,和爷先睡”。 “哎呀,我不睡!”侄子这句话明显带了许多的抱怨。 我在小的时候有一个习惯,总要抱着母亲的腿睡觉,那样让我觉得有安全感。现在想来更多是因为那会冷,不像现在家里有暖气。那些年家里穷,父亲离职,母亲任教,举家老小也只好跟着母亲的调动而搬迁,硕大的校园也仅有我们一家而已,每逢假期校园就异常的安静,夜黑的早,没有电视,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抱着母亲的腿蜷缩在被窝,听她讲着故事哄我睡觉。被窝冷,床板硬,我像侄子现在这般大小,小腿冻的发颤,每每这时,母亲总会抱起我,把我放在她的怀里,盖上被子继续讲着童话故事。 “睡不睡?”父亲的声音明显不耐烦了。父亲年龄大,脾气却像个小孩,几句话说不好,总爱动怒,我小时候经常因为一两句话而被揍打。 父亲一生酷爱书法,执于行文,才思敏捷不亚于古时秀才,家中藏书更是枚不胜数,但大多却是旧书摊淘来,文人清贫,从小我便深有体会。但他却有傲骨,铮铮不息,谈论古今,博学中外。我在读书每遇难惑总会请教于父,那是他总眉头深锁,眼神韬光,沉思片刻,便高谈阔论。 幼时我总喜欢让父亲骑着自行车带我去他的单位上班,在父亲的单位可以吃到肉。家里清贫,一年不见荤腥,肚子没油水,吃的多,饿的快。所以每次父亲上班,但凡我在总会哭天喊地的让他带我去“混吃”。为此,不少挨揍。只是母亲看不过去,便数落父亲。执拗不过母亲,便只好载着我去他的单位。 父亲的单位在白鹿原以东,那时没有拆迁,有的只是一片麦地,冬天的一场雪便覆盖住了整个土原,我坐在自行车的前杠,手冻的通红,鼻涕挂在嘴上,不时的用舌尖去舔,西北风夹杂着雪花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我说,冷。父亲便停下车,脱下工作服,包在我的脸上,只留下眼睛滴流乱转。每次下车,我总想小便,雪白的地上,便被我的尿液滋出了坑,父亲看着一望无尽的皑皑白雪,蹲下身来,用食指在雪上写上两行字,他书写行草,幼时我并不知他所写何字,只单单的记住他所书写的字形,等到长大我才忆起他写了陈子昂的诗句“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 “不,我不睡,我就不睡”!侄子的哭声让我心里发紧。 “还由了你了?你再不睡你看我揍不揍你?”父亲的声音更是充满了怒气。 我在房间听得心里害怕。幼时,父亲也总这样数落我,但凡父亲这样说我,我若继续吵闹,必定会被父亲揍打,父亲年轻时脾气不好,尤其对我和哥哥,但凡我和哥哥惹的他脾气上来,他就像失去理智一样怒打,任凭母亲怎样拉他也不会罢手。 家道中落,因为我出生的原因,父母都被停职,本就清贫的家境更是雪上加霜,父亲性本清高,谁知竟落得如此下场,一气之下竟害了心脏病,长年累月闭气,母亲管着正在上学的哥哥,还要喂养幼小的我,夜里更要提防父亲犯病。那些岁月,苦不堪言,父亲心事重重,白天身强力壮,夜晚便手无缚鸡,经常听得他夜里大声喘息,这时母亲总会翻身而起,放下怀中的我,用手掰开父亲的嘴,扣出卡在父亲喉咙中的浓痰,等到浓痰被扣除,父亲便“哎”的一声不再喘息,却也不睁眼,硬硬的睡去。母亲又抱起我来到哥哥的床边盖好他的被子,然后在房里游走,我被母亲的泪水打醒了好多次。 “给你说让你早点睡,你等不到你爸爸妈妈回来,你就不听,你哭,你哭他们现在也回不来”!父亲这时的声音明显没有侄子的嚎啕声大。我再也坐立不住,打开门出去哄侄子,谁知我哄他也不听。只好回到房间给正在外面的母亲打电话,她应了一声便急忙赶回家里。 父母经商的时候我不到六岁,哥哥上学,只好把我寄托于村人,那个时候我最爱干的事情便是坐在学校门口的楼板上看着村外的公路,任谁叫我,我也不走,哪怕星星挂在天上,不等到父母回来,我是不会离开屁股底下的楼板。村人觉得父母可怜,更觉得我年幼,便让自己的孩子围在我身边陪我等父母回家。 和母亲要好的一位女老师在回学校拿东西的时候看我独自一人坐在学校门口,便拿出五角钱给我买一块面包拆开让我吃,她看着我吃并不离走,用手抚摸着我蓬乱不堪的头发。面包香甜、酥软,嚼第一口,口腔分泌出来的酸液便让我发抖,我舍不得吃完,留一半装在口袋。 等到母亲回来抱我睡觉的时候,我才拿出剩下的一半,我说:“你吃,香很”!母亲咬了一口,眼泪便不由她的流了出来。谁知父亲却一把夺过来扔在地上,严声责问我哪来的?我吓的嚎啕大哭。我想父亲肯定知道是村人或者某个老师给我的,但他就是见不得我去吃别人家的东西,扔掉面包,脱掉我的裤子,按在床上打我的屁股,我吓的手舞足蹈,哭的背过了气。我也听见母亲泪声俱下,愤怒的扯开父亲按着我的手。母亲哽咽难言,父亲大怒,推开母亲继续打我,母亲猛的推开父亲,抱起我,揉着我揍红的屁股,哽咽的对着父亲说道:“不行......就离了吧”!父亲默然,从中山装上面的口袋掏出香烟猛的吸一口转身推门出去。我不哭了,抓住母亲颤抖的肩膀发抖。我抖,母亲抖的比我还厉害。 “你这人就不会哄娃,连个小娃你都哄不了”!母亲边开门边大声数落着父亲。她老了,褶皱的眼角纹很深。 女性总是阴柔的,有一种魔力。小的时候不管被父亲揍还是在外面挨打,我总会在看到母亲的时候感到海水一样多的委屈,不知多少次母亲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搂我进他的怀抱,沾湿了她的衣襟她不怕,只是用粗糙带裂缝的大手婆娑着我的眼睛。 侄子见了奶奶哭的更厉害了,抱着奶奶的腿。我看见母亲,心里也放松了下来,就像小时被父亲揍却被母亲抱在怀里的感觉。 我开门进了母亲的房间,她在床上抱着侄子,孩子脸红扑扑的,用小手勾着母亲的脖子。父亲坐在他的书桌前,看着书,不时的用笔勾勒。母亲向我点点头,我关上门,眼睛却有些潮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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