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采梅曲 |
正文 | 采梅曲 都昌---余和昌 时令渐渐入梅,原以为纷纷扬扬的雨从此飘如柳絮。谁知今年却是作怪,漫天弥漫的尽是濛濛的灰尘,干燥的很,人的身上倒是有点“梅雨”了。忽然瞧见街摊上卖友李子,口中一酸,便回忆起梅子来。 我之所以想起梅子,却并非古人“忆梅下西州”。而是想起念高中的一段生活,可以勉强为“忆梅入大港”了。 大港为一地名,在都昌东北部。其接彭泽、连鄱阳,山软层叠,激流飞瀑。更兼有都昌最大的水库——大港水库于此落成,可谓湖光山色,一大胜地。我第一次来大港,是在1989年正月,从中馆中学转来读文科。其后便租住在一农户家,说是租其实一分钱没给过人家,甚至连电费也从未付过。想起来大港的人确实淳朴好客,心灵美如那里的山山水水——虽然那儿的人家颇为复杂——据说有九省十三县的人呢! 我的房东是个女的。其夫因故而离,留有一子名建华,年龄较我略小,性格开朗热情,和我及几个同租房的同学非常玩得来。另有一女,当时尚念小学,却也天真无邪,入自己之亲妹妹一样。我们几个晨而出,暮而归。虽然高三在望,功课渐紧,却因有这么一小桥流水人家,可谓其乐也融融。 一晃端午已过。天气渐热,一如今年之晒“梅头”。一礼拜六的下午,建华邀我们去帮忙捞水草,说是第二天带我们上山采梅子去。当时梅子怎么样,我们全然不知,但对去水塘嬉戏一番正合了心意。同学中有一人名叫昭凡,性格甚是达观,他一见那湛蓝如碧玉的池水,立马脱了个精光,像猪八戒在盘丝洞一样,赤条条地就融入到水一方了。我不会水,就在岸上帮着收捡捞上来的像小海带一样的水草。时而欣赏那被他们捣碎又复拢的翡翠般的水面。西斜的阳光一荡一漾地吻着细浪,偶然可见青山在塘里映得像海底的珊瑚。塘中有群鱼乱窜,扁担一样的水草如哪吒搅动龙宫的混天绫,弄得虾兵蟹将惶惶不可终日,这大概就是苏子笔下的“舞幽壑之潜蛟”吧。 忽然身边有了以串串笑声。别过头一看,离我们两丈开外的柳树底下坐着一群妇女,另有两个同我们大小相仿的女孩子。她们一边说笑,一边从身边的篮子里拿出圆圆的红红的不知名的东西扔进嘴里。其悠然之状,仿佛一群垂钓者在这山水中的无穷乐趣,那两女孩更是农家本色得如古时之素女,清淡宜人。红日渐渐西沉,她们好想非常眷恋这日暮苍山远的情趣,一点也不想要动身离开的样子。这可急坏了水中的昭凡了,他急得什么似的冲那群女人喊:“你们走不走开啊?我要上岸了!” “你上岸关我们什么事啊!是不是没穿裤子?”其中一位妇女回喊着,接下来就是一阵大笑。 我笑着说:“瞧,你还真猜中了,他身上除了一层皮,什么都没啊!” “那好啊,我还真想看看他上岸的样子”,一位妇女说完,坐在那儿一副不看不罢休的样子。那两个女孩倒有点害羞,你拉我扯的要走开,我大笑着戏说昭凡,堪称此乐何极。蓦然回首时,却发现那群女的布置什么时候已经被一抹晚霞笼罩在牧笛渐起的田野里了。而在她们驻足的地方,赫然留下一堆和她们刚吃的一样的东西,建华上岸后告诉我们,那,就是梅子。 那就是梅子!我拿起一颗,汤圆大小,红如石榴,像龙宫里的火龙珠。表面一层细细的绒,就像小女孩的睫毛。我想里面一定是水汪汪的,清爽如佳人的眸子。轻轻地咬破,果然一股甜甜的略带酸味的细流便闪电般传遍全身。真是满口生津,芳香四溢,便觉得连呼吸也气若幽兰了。苏子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千年之下,相同的感觉竟在我心中产生。心旷神怡之余,其喜洋洋者也。一阵风卷残云后,大家意犹未尽,都嚷着要建华马上带我们去采梅子。因天色太晚,只好作罢。 那一夜真是难捱,好不容易采盼到天明。匆匆地吃了早饭,便挎着篮子,一溜小跑到村东的山脚下。沿着樵夫打柴的小径,进入幽幽的山中。两边的数目苍翠欲滴,树枝相覆盖地遮着山路。漏下来的阳光就像铜钱一样蹦蹦跳跳,铺下一条黄金之路,通向山的深处。而那些不知名的花儿左钻一下,右闪一下,仿佛在打量着我们这群小伙子干什么去:“是想吃梅子的吧?走了约一里许,路忽然陡了,有进垂直的天梯直直的从上面挂下来,虽不甚长,却足以让我们这些从未进过大官员的“刘姥姥”张口结舌。当我们像红军过老山界那样把这一天梯踩在脚下的时候,心跳之余,驻足岩石,环望四周,远村近寨,历历在目。一位这就带了有梅子的地方。一问建华,方知还有一段路程。我们埋怨他:“怎么这么远?”原来近处的造就被别人摘完了,那片梅林因路远才还有梅子。建华说:“你们累了吧,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正当我们坐在岩石上望梅止渴的时候,脚底下突然飘来两个人——两个脸红的像梅子一样的女孩。我一看,这不是昨天那两个女孩么?真是眉如远山,眼似秋水,脸像芙蓉,较之昨日所见别有一番亭亭玉立的韵味,叫人不能心中一动,仿佛心之琴弦一颤,余音绕身,三月不绝。其中个儿高些的挎着篮子,她们一看见我们就笑着说:“让让路吧。”我说你们去哪里啊 。她们指着刚才建华所说的那个地方。昭凡立刻跳起来:“不成,那里的梅子是我们的。”个子矮点的立马抢白说:“你们的?凭啥?瞧你这口音,连大港人都不是,还说是你们的 。”个子高的说:“这野生的管谁的都可以摘嘛。”就这样一吵二闹,嘿,一下子就到了地方。 乍一进梅林,就像到了一个新的宇宙世界。满天密密麻麻星斗一样的梅子,在微风的吹拂下还一眨一眨呢。其青红相间,又像是到了一家玛瑙店。当时我就突发奇想,要用以根很长很长的细线把它们穿成一串项链,然后戴在这大山的脖子上。又一想,山是女的吗?山是男的才对,不适宜戴项链的。水才差不多呢!《红楼梦》里贾宝玉不是说女人是水做的么。这么一转念又笑了起来,那高个子女孩转过来问:“笑什么?”我这才回过神来,半开玩笑地说:“我正准备串一串珍珠项链给你呢!”她疑惑地说:“哪里有珍珠啊?”我顺手从低的枝头上摘下一颗梅子:“这不是么?”我咯咯地笑了起来。“就这个啊,好,我要。”她说完便伸手来接那颗红得像火一样的梅子,可手伸到一半又突然缩回去了。我在她所受的霎那间,不但看到了凝如霜雪的皓腕,而且看到她那低垂下的红红得脸庞,红得就像我手中的那颗梅子。。。。。。 很快,我们的篮子就满了,都坐在树底下休息。我一颗接一颗地吃着,建华他们说:“你还没吃够啊?”我诧异地望着他们:“吃够?我才刚吃呢!你们不吃了?”他们大笑着:“刚才在你发呆的时候,我们已经孙悟空大闹梅子会了。”我笑着又给自己塞了一颗梅子:“发呆的时候?我什么时候发呆了?”却情不自禁地朝那两个女孩望去,正好又看到了如梅子一样的连撇向一边。 下山的时候,时近正午,艳阳高照。非但我们几个男孩子燥热的不得了,连那两个女孩子也是一身“黄梅时节雨”了。我走进她们说要不要帮忙拎一下,高个子女孩慌着说:“不用了,你也够累的。”这时候,我又看到了那张姣好如梅子般的面容,连那两泓眸子都映成了甜甜的略带酸味的梅汁。 第二年黄梅时节家家雨的时候,已迫近高考,其他同学都忙着备战,我心里却念念不忘那片梅林。便悄悄地约上建华,顺旧道,入故林。梅子依旧红的如火,青的是翠。伫立其间,却没有了让我发呆的那一枚。虽然是满篮而归,但是心中却空空如也。古人梅花尚有三弄,我却梅子两顾心中怅然,实堪伤悼。 从此只有南风知我意,吹梦到梅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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