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吾土吾民》第五章:拉古老人去世 |
正文 | 山里繁忙的时光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已过了半个月。就在这段时间里,我已和村子里的很多人相互认识了。 有一下午,我和姨爹和往常一样,忙了一天后兴奋的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往家里走去。到家之时,发现邻居克古夫妇两口和木卡一家妻儿三人在姨爹家。他们围着火炭在烤火,克古看似有些急迫般站在木门前抽烟,姨娘在偏房里换衣装。看着这平日里破破烂烂的邻居们都换了半新的盛装,我感觉有什么事不是很对头。 姨爹照顾好了青马后,叹着气走进房里来。这叹气本来是我两串好都要做的,目的在于回到家时,好让姨娘认为我两白天都很辛劳,叹气是白天劳苦忙碌的结果。显然这招在平日里很受用,每每回家后,姨娘都把我两像是天神一样招待着。我姨娘本是忠厚善良,温柔体贴之人,他不忍心让疲劳了一天的人,回到家都得不到周到的照顾。而其事实呢,我和姨爹整日几乎都在山里睡着度过,因为我们有太多要交流的。 “几个稀客嘛,今天大家怎么都穿身漂亮衣服在我家聚呢?”姨爹看着眼前这些个有点反常的邻居面带笑意问道。 “你就别在这说那么多了,快点换换衣服了和我们一起去。”平时大大咧咧的克古嫂急匆匆的对姨爹喊道。 “去哪里呀?是不是你要改嫁了,我们去给你送亲?”姨爹也在这瞬间顽皮起来。克古嫂和姨爹年龄差不多,更何况是没隔几代的表亲,所以平时经常爱开对方的玩笑。而姨爹呢,也只有遇到克古嫂的时候会显露嬉皮的一面。 “杨家湾沙老毕摩拉古快不行了的话,我们赶快过去看看,你还是先换换衣服,去晚了不好。”木卡本就是个比较严肃的人,这种时候更是严肃得让人感觉很不自在。 “这样啊,拉倮,你也换身衣服,一起去看看吧。”姨爹放下与克古嫂的玩笑,转瞬也严肃的对我说道。 “哦,我也去啊?”我似乎不敢相信的反问道。 “废话,你现在是我们村子的一部分了,你不去怎么要得?”姨爹看似不高兴的说道。 “嗯,那好。”我暗自高兴,又有所不情愿的去换衣服了。 我高兴他把我看作村子里的人,这也算是融入到村子里的生活中了,更何况今晚去杨家湾,那里还有我的好朋友,这种时候一定可以在拉古家见到他的。我不情愿是因为白天的确有些疲劳,何况去杨家湾那夜路也不好走。 很快,我和姨爹换好了衣服,倒是在我两之前就在换衣服了的姨娘还在纠结要戴哪一张盖头。 “哎呀,又不是去相亲,你就随便戴一个深色的好了。”克古嫂干脆的声音又从火塘边传来,丝毫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又过了会儿,我们都已准备妥当,此时天已入黑。姨爹从楼上拿了一小堆松明,取了充满松油的两根,从火塘里引上了火,大家就上路了。婆婆早已上床,剩下姨爹家三个孩子在床上不安的央求着: “你们要早点回来哦!” 夏夜的山村的确静谧得有些恐怖,四周除了虫鸣蛙叫,便只剩河水滔滔之声。 “看来拉古这次是逃不过鬼门关了,他都已经八十五了,平日里也没有患过什么病,就算死了,这也是一种安乐啊。”木卡一面小心的看着山路,一面感慨的说道。 “是倒是这样,不过拉古一旦死了,以后这村子里要做点法事那可就麻烦了。你看他都给村里人做了五六十年的法事,他平日在哪家做法事都那么顺利。万一他现在就这样去了,那我们以后不都得到养马村请罗克迪啊,那人虽然还健壮,但也不是好请的主,更何况养马村离我们这么远,还真不是个好事。”克古略带踌躇的说道。 “这应该不是问题吧 ,他徒弟里火不是都可以独立做法事了?”姨爹并不赞同的回道。 “那毛头小子啊?还是别提了,他除了会断口嘴外(一种驱鬼求神的法事,打鸡给鬼神。),还能干嘛?平时也不好好学习,那晚就三队的老何家请他做执玛毕(一种祈求安康的法事),听说做了一半就歇火了。害得老何的老婆到现在还在怨言漫天的说他不是呢。”克古嫂又拉开嗓门嚷道。 “你别成天就乱说话,没事你就保持哈沉默。”克古在不高兴的对妻子喊道。 大家又回到沉默中,谁也没说话。焦躁的心随着静谧的夜,马不停蹄地往拉古家赶去。我走在队形的最后,嗅着浓浓的松油味,心里满是对接下来发生的未知事情的期待。一路不言不语的跟着,只是因为他们的对话偶尔发发笑。 松明燃了一大半,终于到了拉古老人家。狭小的房里挤满了村里人,火塘里烧着红红的木炭,一个老人躺在火塘右边的竹席上,枕着厚厚的棉被。枕头边坐着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奶奶,皱纹里显露着冲天的严肃。大家看到木卡后,都争先站起来让了坐,木卡一边说着不用起来,一边往老人的方向走去。 “叔啊,你感觉咋样?”木卡握着老人的手,亲切的问候道。只见那老人只是挣扎着睁开了双眼,右眼皮已抬不起来。然后什么也没说,显然已无能答话了。 “木卡啊,今早起来老父亲就说肚子不舒服,我就让老婆照顾到,自己去山里烧木炭了。哪知下午回来时候,老爸已躺着动弹不得了。我就让大儿去养马村请罗克迪了,现在还没回来呢。”老人的儿子日呷向木卡解释道。 村里人已把这房子围得水泄不通的了,我和其他一些年轻人一样站在木门旁,也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些人。 “子坡啊,你带几个人去杀个猪儿,大家伙都来了就好好招待。”日呷对着站在木门与我相对那边的站着的子坡喊道。 “不用了,大家又不是客人,你何必浪费。”人群中飘来克古嫂那人人所熟悉的声音来。接着很多女人也劝道。 “这怎么行,你们都别说了,难得大家都过来。子坡,快点去。”日呷丢出这么句话,然后又照顾火塘边静静躺着的老人,他解开了老人衣服最上面的三个纽扣。 “拉倮,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子坡看到我站在门口。他伸了只手,拍了拍我就走出拥挤的人群了。我往四周看了看,我也跟着出来了。 “你这小子,怎么来杨家湾也不给说说啊?”子坡不高兴的问道,接着抽出了支烟递给我。 “我这不是才到的嘛。”我解释着,接过他手中的香烟。 “子坡啊,你们跟我来,我把猪儿指给你们看。”日呷嫂一边把铺撒的百褶裙往腰带里收了收,一边对我们几个站在门外等待命令的年轻人说道。 我们跟着日呷嫂走近了猪圈,走近猪圈定神一看。天呐,这哪有什么猪儿,完全都是年猪了嘛。 她指了一头黑猪,大概两百斤左右。子坡看清了之后,就拿着一条长绳越过木栅栏,跳到猪圈里去了。没用多少工夫,他便将猪套得结结实实的了。 “快把门打开,我吆它出去,到外面了再逮。”子坡套好了猪后,喘着气说道。 几个年轻人在子坡的带领下,利索的将猪杀好了。我们有说有笑的忙碌着,子坡讲述着杀猪和加工猪肉的各种技巧。他说话幽默,但是不粗俗,乐得我们几人前倾后仰的。眼看猪肉都要砍得差不多,就只剩一腿了,此时,堂屋里传来杂乱的哭喊声。 “不好,拉古爷爷去了。”精明的子坡瞬间停下手里的活,定神听了听后说道。于是他丢掉手中满是猪油的刀,奔往堂屋。我们也都跟了过去,到堂屋时候,几个人正在给老人穿寿衣,还不时的争论着些什么。 很快,本在堂屋里都安静的人们都忙碌和热闹起来。木卡和克古他们取下了拉古家楼上横躺着的两根长木头,把他砍成了几根,在院坝上一边做着像个担架般的木床,一边在争论着该做好长,绑几块木板等等。我也听不懂,我也没用心去听,那杂乱中也听不出什么。 “日哈,赶快找杨尔体去他家把那头公羊拉过来,我都给他说好了的,你尽管找他就可以。”日呷一边哭泣,一边对日哈说道。 这不用解释我也知道,族人有个风俗,就是要在人去世的时候,要杀一头公羊,至于其深远的历史意义,我也含糊不清。 此刻,我望着繁忙的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异样的表情。我在自言: “拉古老人真的去世了,人们忙着丧事我看得清清楚楚;人们哀伤的恸哭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却一片茫然,静静的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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