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浇地 |
| 正文 | 一九七八年，夏收过后，持续干旱尘土飞扬，播种在地里的玉米种子就是不露芽。水流淌在哪里，哪里的玉米就开始破土而出。如果天再不下雨，又不能及时灌溉的话，埋在土里的玉米种子就要干死在地里，我们当地俗称放了炮了。 眼看着一料庄稼就要颗粒无收，还要赔掉种子，急坏了社员更急坏了队长。好在那时在毛主席语录：“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路线方针的指引下，水利设施比较好，宝鸡峡二支渠放水，只能进行浇灌保墒了。 终于有一天，上游大渠里放水了，灌溉开始了。就像举行一个重大而肃穆隆重的活动一样，全队男女老少齐上阵。全队社员集中起来黑压压一片站在城门口，队长站在石碑上总指挥官一样，一个一个点名指派活路，领到活的社员都应声回家拿着铁锨等家具走了。最后还觉得人手不够，队长又指派我们几个站在一边放了暑假看热闹的少年一起去一个地方也参加灌溉浇地。能像大人一样一起参加劳动，我们几个都很兴奋，感到很荣幸也很自豪，高高兴兴的扛起铁锨结伴一起去了地里。 我们队西面毗邻是当年的曹家二队，从二支渠来的水必须从曹家二队的地里经过。两个队经常为了浇地用水的事，磨擦不断，争吵不休，关系不是很好。 我和虎良、争气、公绪四人的任务是为保证下游地里浇地用水，看管大渠里的水。进地后我们几个很快脱掉布鞋，裤腿高高的挽在膝盖以上，手执铁锨在西长畛那块面积很大的地里上上下下跑来跑去不停的巡视观察，修修补补，以防破渠使水乱跑。 总渠里的水很大也很急，临时修建的土渠岸经常会被冲垮。终于由于地势不平的原因，有一处的渠岸被水冲开了，破渠而出的水肆无忌惮的到处乱跑，流淌到了曹家二队的地里，眼看着就要冲毁他们队的庄稼。我们几个吓坏了，害怕被队长撞见挨骂，心情紧张的集中起来全力以赴进行抢救，个个滚得像泥猴一样，还是没有把破口堵住。 水还往渠外流淌，渠口还是没有堵住。我们还在坚持，在拼命，在奋斗。这里的渠堵不好下游没有水，庄稼受损失还白白浪费队里的钱。 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到外巡视的队长十哥打着赤脚，挽着裤管，扛着铁锨从南面走上来了。我们没有时间和他打招呼，个个都在低头补渠，与水博斗。他骂也罢不骂也罢，也都顾不了这么多了。 十哥并没有痛斥我们几个，看到此情此景，马上和我们一起，补渠堵水，极力想让水流顺着我们指引的路线向南走。 效果并不是很理想，上面的水太大了，总渠西边的地势又很低洼，但是谁也没有放弃，队长十哥没有发话停下来，我们还在继续努力。 魔鬼最终还是出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还是撞在了一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曹家二队的队长，一个有三十岁出头，皮肤白净，体态中等偏瘦，长相英俊穿着黑衣黑裤的汉子没有拿家具也从南边慢悠悠的走了上来。十哥没有吭声，我们几个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没有堵住的水流淌到他们队的地里，冲坏了他们队的庄稼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谁都能看得见的。 黑衣男终于背着双手走到了我们的跟前，沉默一会后，终于破口大骂。他没有骂我们几个，而是手指着十哥的鼻子，叫着他的小名升全，嘴对着他的脸一直怒骂一直怒骂。什么新仇旧恨，两个队为浇地争斗的恩恩怨怨陈年老账一古脑全部抖落发泄了出来。总算让他抓住把柄报了一箭之仇，出了一口恶气。 我真的很佩服黑衣队长的口才，斥骂了十哥那么长时间，没有一句重复的话，听起来句句都在理。十恶不赦、千刀万剐、该下油锅的都是我们队的队长和社员。今天十哥知道理亏，对方不是个省油的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要是现在接茬的话两个队的社员或许会打斗起来，闹得无法收场，后果难以想象，所以红着脸始终没有回应一句，我很佩服他今天的忍耐心。四周静悄悄，只有水流声和我们几个的喘息声及铁锨铲泥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黑衣队长一个人一直在唱着没有对手的独角戏，他一直在不停息的怒骂。的这段时间里，我们都一直在沉默着补渠。最后他觉得发泄够了，总算把夹道二队的队长李建辉十哥骂了个狗血喷头，捞回了够多的面子。明事理的聪明人知道及时收场，见好就收，终于偃旗息鼓，收兵回营，挪动了脚步，骂骂咧咧的背着手朝北走去了，我们几个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突然，晴天霹雳，一声炸雷在我们的耳边突然响起，十哥看到曹二黑衣队长终于走得看不见影了，扯开嗓子怒吼着发威开始大骂起我们几个了。我们都知道他刚才被别人臭骂，憋得难受，为了队里社员群众的事让他受如此大的委屈，也都静悄悄的不吭声，低头继续干活，憋住气想笑又不敢笑。 …… 三十多年过去了，自从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就再也没有一个村的社员集中起来在一起干活那种热火朝天的壮观场面了。当年的队长十哥也已六十多岁老了，已经儿孙一大群。没有改变的是他说话的嗓门还是那么大，做事走路还是那么风风火火。我们几个当年十六岁的少年也都进入了中壮年，而当年曹家二队的那位黑衣队长，由于我当时没有记住他的模样，就是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他。他和十哥以后是否会成为见面打招呼的朋友，按照我们西北关中当地男人豪爽的个性，极有可能。 我很怀念已经逝去的岁岁月月！ 二〇一〇年四月二十四日于陕西杨凌老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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