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有些爱说不出来 |
正文 | “拉了没有”中年男人问道。 “没有,还没”对面的老男人答道。 “怎么还没有”中年人望着胸前小屁孩的脑袋,又问道。 “真没有”老年人低头看了下,笃定地答道。 于是,这位中年人,抬了抬那个九个月大的小屁孩的屁股,看了一下,还真没有。 小屁孩因这一颠,小手指头从嘴巴里跑了出来,他索性攒成小拳头,拼着力气吐泡泡,口水流到衣领上。那老年人顺手一刮,口水就干净了。 然后中年人“嗯-嗯-嗯”地催着小屁孩继续拉便便,老年人咧着嘴笑嘻嘻地看着,满脸的皱纹。 就这样,儿子看着老子,老子看着孙子,孙子看着电视。 而门外夜色如墨,繁星点点,虫儿窸窸窣窣,电视声时起彼伏。 也许家就应该是这样的。 父亲是个寡言的人,哥哥更甚。至记忆以来,二十几年,父亲与哥哥总有种“王不见王”的错觉,很少听见哥哥喊父亲“爸爸”,很少看到他俩同行,很少看到他们讨论商量。 哥哥结婚前一般比较晚回家,父亲一般都很早睡。父亲一般早起,哥哥一般晚起,然后他们各自工作。同一屋檐下的他们,见面的次数反倒不如我这个每周末才回一次家的女儿。 偶尔他们也对话,但都是命令式的。老子教训儿子,但这样的教训一年也难得听上一回。 这样的情况,也同样发生在爷爷和父辈之间。 爷爷是一个很有威信的人,因他在村里辈分很高,因他略懂山药治病,因他行事果敢、言而有信。众人们见他总是恭敬有加,何况父辈们。 而爷爷的教育方式让父辈们每次忆起童年来,心都有戚戚焉。他们孩童时代那种上串下跳、竹笋炒肉丝的教育模式,应该不是孙子能理解得来的。 我们总是笑哈哈的,爷爷喜欢板着脸,可是从不会给我们看。爷爷私下会讲故事——五指山大怪人。 “以前啊,你们小学的校长和我们村的几个壮汉,摇着船,行走水路的时候,在一个很偏僻的山头停靠。夜里,他们被很大的脚步声吵醒,用灯一照,居然是一只很大的大山怪,毛茸茸的,十几米高,头大脚长,身子壮,他一个脚趾头就能压住一个人。众人害怕,赶紧逃,其中有一人被一个脚趾头踩到了。另外一人就用上山砍柴的斧头砍断那个脚趾头,那人胆大,居然还把脚趾头给抱上船了。” “然后呢?然后呢?”小小的我们急着追问脚趾头的下落。 “脚趾头去哪啦?估计你们校长把他沉湖里了,那么大,船会压沉的。” 是这样吗?那时候刚上小学的我,总是很想靠前去问问我们校长。我总怀疑以校长那小小的身板哪里能逃过大山怪的脚掌。 再后来,长大了一些,我就提出质疑,为此我很是得意。因为连父辈们都不敢质疑的东西,我质疑了。 爷爷没反对,因为他开始讲另外一个真人真事了。 “我们村里的大菜翁和我一起作战的时候,要不是我一枪先打中敌方的胳膊,他这会人都不知道在哪呢?他年轻时候可菜(笨)了,现在居然也活得好好的。” 那人的确存在着,听说还有个独门养身密方,生吞刚出生的小白鼠,这样的怪人我可不愿意去问,再后来,我渐渐长大,有些问题问不问已经不重要了。 爷爷讲故事的时候,手里总是拨乱着些小玩意,他会用竹片编织小竹篓,斗笠、粪斗,各种各样的农家小用具,然后一边编织一边讲故事,偶尔抬抬头看看一旁的我们,抬头纹就出来了。 父亲也有抬头纹,更甚,他的抬头纹即使不用抬头,也能看见。尤其他看着他孙子的时候,嘴一咧,抬头纹和嘴角的皱纹一起平行了。 他总喜欢一回家,扔掉烟头,拍拍衣服,拍拍手,然后他孙子就会靠过去,讨要抱抱。父亲偶尔假装不抱他,他孙子就开始皱眉头,撅嘴巴,装哭,父亲就又咧着嘴笑了,抱过去,一阵猛亲。 也许大抵中国的父子都是这样的,只有当儿子有了儿子,老子有了孙子,那种爱表达起来才能顺当些。 也许,儿子当了老子之后,渐渐理解老子。也许老子有了孙子,终于找到爱的缺口去填补,也许一个孙子的成长需要一个儿子、一个老子的爱才能圆满。 近来,夏夜,我们喜欢一家八口人坐在偏廊乘凉,小侄子在哥哥怀里,小侄女围绕着嫂子在跳舞,我和妈妈、妹妹坐在一侧,父亲在侃大山,“那酒的度数有五十二度高,一口下去,那个痛快啊。”父亲一个劲地回味,不期然,哥哥接了一句:“你也老人家了,自己要悠着点。” 悠着点,我们齐齐看向哥哥。哥哥装作没看见,抚摸着怀里他儿子的小脑袋,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明月悬挂,星光点点,清风徐徐,很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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