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家乡的杏园 |
正文 | 昨天过了小年。今天腊月二十四。距离放假还有两天。翻出手机上的日历,数数,距离大年三十,算上今天和三十那一天,还有七天。另外一种算法,是掐头去尾,不把这前后两天算在内,那是五天。七天是现在怕过年的算法,五天是小时候盼过年的算法。不管怎么算,年是要到了。 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家,也不确定买点什么年货。感觉时间很紧张又很宽松。像是在等,又仿佛没有等。无聊中透着忐忑,忐忑中透着无聊。在等与不等之间,计算出过年需要从外地赶回家,已经要第十七个年头了。十七年,仿佛一个深邃的无声的狭窄的圆圆的漆黑的洞,尽头是童年时代村头杏树园里豁然开朗的明媚的春天。 小时候的家乡是有颜色的,是村头杏树园的颜色。杏树东西五排,南北一排大约有近二十棵,应该有五六亩地大小。那时候冬天总有大雪,过了正月十五,背阴处的雪尚未化尽,暖暖的春风已至。褪去棉衣,带着从冬天沉重的棉衣棉裤里摆脱出来的兴奋,起个早,和小朋友一道,野孩子一样疯跑进杏树园。有几棵赶早的杏树,已经在昨天夜里偷偷吐出了红艳艳的小花蕾。大家找到自己喜欢的树,不停爬上爬下,那艳红的花蕾是温暖安静的观光客。回家的时候,手里总要有一支自己最喜欢的蕾枝,找个脏兮兮的瓶子,洗个干干净净,倒进干干净净的水,然后将蕾枝小心翼翼的插进去,安放到能晒到太阳的窗台。大部分蕾枝的命运是蕾和枝一起枯萎,但总会有极少数能在期盼中开出花来。对这样的情景记得如此清晰,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大早起去杏园疯玩的时候自己还是个不谙世事的顽童,但后来摘一条蕾枝,小心的插好在瓶子里,静等它的枯萎和开放的时候,却是实实在在的在长大。花开总在一夜间,几亩地大的园子,只一种颜色,那是暖暖的阳光里纯粹到极点的粉红。五排杏树,构成四个独立的鲜花为棚的天地,我和小伙伴们就不停的相互追逐着穿梭于这个天地和另一个天地之间,雷同而新奇,满足而惬意。吃饭,需要大人来林子外高声的喊数遍名字。这个时候,最忙的,并不是嬉闹的我们,而是成群结队的蜜蜂。蜜蜂是为了采蜜,这是当时知道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杏花会变白,然后是“花谢花飞飞满天”。当时不知道,蜜蜂是需要和时间赛跑的。杏花雨的烟乱里,枝桠间的嫩叶偷偷的出生,先是油油的黄,然后是油油的绿,迎着光,也泛着光。只消数日,粉红的世界就被油绿的世界完全取代,同样的纯净,同样的纯粹。这些时候,杏树在季节变迁里所展现出来的生命的神奇和力量会不断冲击那幼小的白纸一样的心灵,在一次次的冲击中,我经验着外部的世界也体验着自己,慢慢长大。 杏树园里有几处坟冢,坟前有石碑,石碑座上有凹槽,槽里有积水,清清的,就那么一点,大概有半碗,舍不得弄出来。天天会坐那里玩,那汪水是能让自己也能让小朋友们互相扮鬼脸的玩伴。 夏天的晚上,杏树园边上的空地上,总有十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围成一个大大的圈,边掐编草帽用的辫子边聊家常。未婚夫是个永恒的话题,昨天聊过了,今天接着聊,这样的话题,重复本身就是意义。聊到最后,习惯性的以沉默收尾——天不觉已经过了夜半,大家都在打瞌睡。 后来实行联产承包制,生产队名存实亡,土地有了自主权,大人的思维活起来,就要求把以前队里的杏树园分了。我家分了四棵树,我现在还记得它们的位置和样子,其中一棵被父亲砍来盖牛棚用,其他的不知所终。 原来的杏树园,现在只剩几座荒坟,连那些石碑都不知道被谁拉跑了,真可谓时代变迁,时过境迁。 今年夏天回老家,村里路两侧满目蒿草,一个小孩子在草里蹲下身,要找到很不容易。 村里年轻力壮的都出门打工,平常只剩老弱病残。起先杏树园不重要了,现在街道也不重要了。家成了旅店,人成了漂泊的过客。过年回家,一定是要打牌喝酒的,出门打工,辛苦了一年,该放松一下,更何况,不差钱。这样也不错,至少还有一两件让我们觉得重要的事情。 后记: 大年三十,和叔叔哥哥坐一起吃年饭,酒间叔叔扯起村里旧事,说有一年村里几个爱推牌九的大伯和邻村一个人推牌九,结果都输给了人家。有两个鬼点子多的大伯相互挤个眼,出去小解,商量怎么把钱弄回来。想起白天正好见到一个在外地做保安的爷爷现在正在家,穿了制服,就去请他“抓赌”。后来他两个先回屋,继续玩。忽然门外一声大吼:“屋里在干嘛,抓赌的来了!”屋里众人急忙东躲西藏,最后是求爷爷放一马,输赢的钱都不要了。事后,用那些钱买了杏树苗,后来,成就了村头的杏树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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