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四季食令--秋冬季篇 |
正文 | 秋 跟野草莓一样生长在树林中的还有野葡萄,只是野草莓熟的时候野葡萄才刚刚挂果,一串串青豆子似的在藤蔓上吊着。若要能吃,是非等到完全紫红了才行的。此时已是秋阳艳艳,鸿雁阵阵了。野葡萄长熟了也还是只比黄豆大那么一点点,圆溜溜的,一个个挤得很紧,外皮也有一层薄薄的“霜”。不管熟到什么程度,野葡萄的酸都是令人咋舌的的。我们却不顾,酸,也是味道,而且酸着吃,嘴里一股股儿的甜水儿如泉涌,呵~~过瘾! 野葡萄是多年生藤本植物,据老人说以前河边树林里的野葡萄藤架在参天古木上,有水桶粗,只是随着五八年那场宏大的革命运动,树林都被砍光了,野葡萄藤也未能幸免葬身小高炉,为社会主义建设做了贡献。我小时候在树林里见到的野葡萄藤都只有手指粗。 跟野葡萄同时的就是天宝豆,这种小浆果结在一种开白色小花的草上,绿豆大小,成熟了是蓝紫色的,酸甜,吃起来没有野葡萄那么刺激,但是田间地头极多,易找,甚至于家家大门口或院墙跟儿都会长出一两棵来,秋风里也挂满一枝紫色的小果儿。关于天宝豆,我在几年前写过一篇《童年的天宝豆》,有过详尽的描述,此不赘言。只是此文尚未发表,诸君于此只好多加揣摩想象了。 满地的秋庄稼也是很突兀的就被收割归仓了,遍野就只剩下了秋风挟着秋虫的吟唱四处游荡,瑟瑟的秋草也不再生机盎然,苍老了。蚂蚱和蛐蛐在忙碌着交配,生殖,以及对生命最后的吟唱。 蚂蚱是有很多种的。秋天放牛不在树林里,而是在收割过的庄稼地里。牛撒着,我们就在田野里随便嬉闹,坐卧。蚂蚱在身边一阵阵地蹦跳,飞翔。我们把那种又长又肥,只会蹦的绿色蚂蚱叫做“老扁担”,那种淡黄色,蹦的很高很远,又能“嗤嗤”飞起的蚂蚱叫“老飞头”。“老飞头”很壮,而且有两个厉害的大门牙,咬人。捉了蚂蚱,我们就抽一根儿狗尾巴草,从它脖子后面的项圈穿过去,穿成一串。蚂蚱串在一起,嘈嘈的乱蹬腿。 提了几串蚂蚱,揽一堆干草点燃,就把蚂蚱扔进火里,烧蚂蚱吃。一阵燎毛发的味儿飘过,蚂蚱就都挺了肚子伸了腿儿,一会儿就都变成了苍黄色,也有了股股幽香飘来。蚂蚱熟了,就用草棍拨出来,还在一块儿粘着。在手心里拍打干净,就能吃了。这些蚂蚱往往都有一肚子金黄金黄的籽,是一个个的长粒,吃着有吃蛋黄的感觉。这东西我吃不了几个的,心里有些疙臆,也许是因为吃不惯那股淡淡的青草味和土腥味。 蛐蛐却是比蚂蚱好吃的。蛐蛐小,一烧就没了,逮得多了,在锅里热油爆一下,撒盐,吃起来也是绝妙的。老是在电视里看有斗蛐蛐的,不明白我们这儿满地的蛐蛐怎么就没见打架的呢。我们这儿的蛐蛐常见有三种,最有意思的是“警察”。这种蛐蛐身子最小,脑袋大大的,是平的,跟戴了个大盖帽似的,因此叫“警察”,再就是“土匪”,“土匪”个头最大最肥,整个大头是圆秃秃光溜溜的,跟电影里的土匪头子一样。第三种个头不大也不小,头上没戴大盖帽,也不是圆溜溜的光头,对这实在太中庸的长相虽然有印象,但实在无法让我想起当初叫它什么名字了。 秋季里是收获的季节,还真是荤素皆全,但无非也就是烧烧烤烤,而且都是在放牛的时候做的。比如烧红薯,烧“屎公公”。烧红薯一般常用两种方法,一是偷来了红薯,爬上树去折了干枝,在地上挖一个灶烧,再就是过河去偷了红薯来,在沙滩上用干牛粪烧。用干牛粪烧最省事,而且味道好。在沙滩上,我们用树枝把一片片干牛粪串起来,聚拢一堆,用干草引燃,牛粪燃着时红通通的,跟炭火一样。把红薯埋进牛粪里,差不多快熟的时候用火堆旁的热沙子一盖,焐一会儿。及扒开热乎乎的沙子,红薯的香甜就窜了出来,剥了皮儿趁热吃,真是好。 烧“屎公公”则有些不可思议。屎公公就是屎壳郎。它们老是在地上拱出一个个洞,把屎蛋子藏在里边,乡人叫得直爽,屎公公三个字,也实在形象。或者叫“屎拱拱”,也未尝不可,反正乡人叫起来就是这个音。 屎公公的洞口会有一堆碎土粒,把洞口掩藏起来,而且这些洞的选址都是在一堆堆牛粪旁。对它们来说,一大堆新鲜牛粪的确是一个绝佳的选择。我们放牛的时候,有伙伴就用水灌屎公公的洞穴,把这有着黑色甲克的小东西浇出来,然后捉住用铁丝串起来,在火上烧熟了吃。这于我是不可接受的,而且想想就恶心。见他们吃得那么香,我是没有一丁点尝一尝的想法,我老是想起屎公公身上那股子屎味儿。 据说屎公公吃了也是可以打石气的,我是不打也罢。 冬 秋收冬藏,冬天的田野里的确是没有什么可以入口的了。但是冬天是要下雪的。 哪个冬天,若是没有下雪,就觉得没有过冬季,冬季的韵皆失了,冬季的寒冷也变得漫长了。雪一下,就好了,雪把一切都包裹起来,觉得世界也小了,小成一个襁褓,温暖,舒适,可以像个婴孩一样嘬嘬小嘴儿,伸伸腿儿,接着进入温暖的梦境。 下雪了,火也就烤得名正言顺了,反正出不了门,一家或几家子围坐在火盆边,火盆里明明灭灭燃着一个大树根,门窗紧闭,昏昏沉沉,烟烟霭霭,时光缓慢,天长地久。屋顶的雪快要融了,一片片冒着白烟儿,雪片还在纷纷扬扬。 此时,烤一片焦香的馍干,烧两把金秋的花生,慢慢嚼着,嚼着流年的香甜。 突然,会在烤火用的桐树枝或松柏枝里发现一条木花,肥肥嫩嫩的,玉蚕一般。这东西藏在树干间的洞里,竟然呼呼睡得正香。用铁丝把它串住,往火上一烤,嗞嗞地冒油,一会儿就烤的黄澄澄的。桐树里的有桐木香味,松柏里的有松柏香,皆好吃。我闻着很诱人,却不敢吃,我觉得这玩意儿跟豆虫相像,虽然颜色不同,也跟蛴螬相似,虽然个儿大些。这些虫都是我所畏的,虽然我不怕蛇不怕癞蛤蟆等别人以为可怕的动物。所以我绝不吃,即使看着别人吃木花,嚼得嘴角流油。 下了雪,结了冰。 雪是白的,冰是透明的,看来似乎都该是干净的。于是就抓着雪吃雪,凉,无味,就吃冰,像冰棒一样,但不甜。记得沟渠里结了冰,很厚很厚,就跟伙伴们去沿冰凌,想吃冰,就从破冰口挑几块薄冰,看起来透明的,挺干净,就吃了。还是无味。后来学聪明了,就用茶缸盛半缸糖水,夜里放在院子里,第二天冻成了冰,再吃。终于有些甜丝丝了,像夏日里买的白糖冰棒。但吃多了要肚子疼。 雪化了,又冻成冰柱,悬在瓦檐上,我们叫琉璃,有时有一尺多长呢!像一把大锥子。用竹棍打下来,拿在手里,滑溜溜的,极冷,吮两口,也是不错的。 就这样,烤着火,玩儿着雪,沿着冰凌,慢慢的雪化了,冰凌薄了,春天也就该悄悄地来了。又是一年四季,四季时令不同,我们的食令也在变化着。 但据我所知,我幼时所历,所吃的东西,即使现在乡里的孩童,已不再经历,也无从知道了。 四季食令,该到此结束了吧! 己丑年清明前后几日,于雁塔六层 南阳任侠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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