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一个洁癖症患者的死 |
正文 | 以前,有个人得了洁癖症。但那时的人们还不知道有洁癖症这种病,因此他在邻居眼里不过是个“怪人”罢了。 这个得了洁癖症的家伙总是在打扫他的家——邻居们经过他紧闭的窗户前,总能看见一个忙碌的身影在扫着地、泼着水、擦着窗台。邻居们平日里聊天时,偶尔也会提到这个怪人:他一天换三次裤衩四次外衣、他不允许一粒灰尘落在他家里任何一处、他不开窗户是因为害怕风把沙子吹进来…… 然而,有一天,这个洁癖症竟打开了窗户,虽然只有一道缝。大概是邻居对他的劝说起了一点点作用吧。 总之,他打开了窗户,虽说只是一道缝。 他坐在那道缝前,不安地张望着那道缝。他害怕风把沙子吹进来,就那么惶恐的张望着。 突然,他眉头皱紧,心跳加速。 因为他眼睁睁看到一片白白的小东西从缝隙里滑进,仿佛渴望这温暖干净的家一样。 那不过是一小片羽毛,很轻很薄的那种。是风把它推进来的。然而洁癖症患者却尖叫了出来,仿佛溜进他家的不是羽毛而是恐龙。 那羽毛白白的,阳光照射下亮亮的,它悠闲地在半空中游啊游啊——而洁癖症患者则发狂似的两手疯狂地抓它、挠它,想要逮住它。 而羽毛总能快速轻巧地从他的指缝中滑出、从他的两臂间溜走。那羽毛似乎在阳光下得意地对他说:来,宝贝儿,有本事抓住我呀! 抓挠是没用的。几分钟后,他改变了策略。他要等羽毛自己落下来,然后他要一脚把它踩碎。他盯着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羽毛,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羽毛仿佛一个喝醉的大仙,从半空中大摇大摆地划着弧线飘落,而他的眼睛也随着羽毛的左摆右摇而像铃铛一样摆着。总之,它飘下来了,飘下来了—— 它好像极不情愿地落了地,一声不响。 这回你死定了!该死的羽毛!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它踩去。踩下去后,他狠狠地拧了拧脚。然后当他抬起脚时,却发现脚下什么也没有。他抬起头时,只看见那白色的恶魔又回到了半空中。那羽毛又一次邪恶地向他笑着说:笨蛋,来抓住我吧! 无名的怒火突然在他胸中腾起,他气急败坏,他抓起枕头扔向羽毛。枕头落到了装蜂蜜的罐子上,蜂蜜洒了一地。而羽毛还在悠闲地飘着。他抄起拖鞋向它扔去。羽毛转了个弯,向客厅深处飘去。而拖鞋落到了他未吃完的沙拉上,溅得到处是小白点子。 他依次抄起了水瓢、饼铛、板凳扔向那白色恶魔,但它却总能轻巧地一转身,飞向别处,它穿梭于吊灯、天花板之间。它仿佛咧嘴向他道—— 傻瓜,有本事就抓住我—— 洁癖症发狂地与它大战。然而他扔起的东西总也击不中目标,却总也把他原本一尘不染的家砸得翻天覆地——那白色恶魔又咧嘴—— 傻瓜,回头看看你的家吧!你看看你家乱成了什么样子!哈哈哈! 洁癖症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看。他抄起炒勺打向那恶魔。他猛地一挥勺,身体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他感觉眼冒金星,但他还是坚强地爬起来,搜寻那无耻的敌人。 它正悠哉悠哉向壁炉游——游进壁炉里。他跑过去,眼睁睁看着敌人藏身到壁炉深处的炉壁上——粘在上面。桔黄色的火光照得他通红,阳光下的纯白色变成血红血红的。 我就要逮住你了!哈哈!洁癖症仰天大笑。 他伸出手去,通红通红的火焰却挡住了那恶魔,仿佛坚不可摧的工事。 煤!煤太高了!太高了! 他顾不了那么多。他抄起火钳,把可恶的煤扬出。烟味呛得他咳嗽。煤被他掏开,一块,两块,三块儿。他仿佛一个挖金子的人,疯狂地挖着——那白色恶魔近了,近了……它闪闪发亮的鳞片近在眼前。 然而可怕的是他没有注意到——他挖出的煤块仍燃着火,它们如同一个个小火球,火苗在它们头上蹿着、跳着…… 当他发现房子中已燃起团团大火时,一切已经晚了。不过此时,他已经最终制服了那白色恶魔。他贪婪地笑起来。 来!混蛋!你再朝我咧一个嘴试试!你再叫我一个傻瓜!我要把你撕碎,把你碾碎…… 然而火光已经照得房子通红。大火燃起来,吞噬了他的桌子。吞噬了他的椅子,吞噬了…… 当邻居们再次走近原本是他的房子的地方时,一切都已成了灰烬。他的房子犹如一个巨大的烟灰缸。如此爱干净、对灰尘零容忍的他此刻已看不到这遍地的灰烬。如果他看到,一定会发狂的。 邻居们找到了他烧焦的尸体。 那尸体很奇怪:焦黑的面孔仍然笑着,烂掉的双眼仿佛正盯着右手——他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扣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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