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散文：留一铧 |
| 正文 | 故事是从先父那里听来的。先父为什么讲这个故事，什么时候讲的，我已经记得不甚确切了，但大抵是我做某件事做得过头了，实在有悖人之常情、做人之道。不知什么原因，这个故事竟然深深地打动了我，所以至今还记得。 故事是这样的：老家有一个叫百股水的地方，晚清出了一个名人，叫刘鼎三，人称刘大老爷。刘大老爷最后一次去参加会试，也就是考举人。他考前住在一间旅店里，等候进场。有一晚，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龙钟老者找到他，告诉他这次会试的题目，并再三叮嘱他要打好腹稿。问其姓名，那人自称叫刘义华，然后飘然隐去。刘大老爷醒来后，觉得这是怪力乱神的事，本不放在心上，但羁旅无聊，就把老者告诉他的题目拿来练笔。没想到，一开考，赫然就是这个题目。刘大老爷得以顺利高中举人。 衣锦还乡。刘大老爷想起旅店的那个梦，却怎么也想不起先人中有一个叫刘义华的人，四处打听，也没有结果。一天，他看到一个农夫牵着牛去犁田，猛然想起一件事，恍然大悟。连忙准备香烛火纸和贡品。原来，有一天一位佃户为他家犁田，田中有一座不知什么年代的荒坟，风雨侵蚀，差不多只剩下一个土堆了。佃户犁到坟前，刘大老爷忽然生出恻隐之心，叫佃户留一铧。一丝善念，换来了善报。 先父末了语重心长地说：活人给死人“留一铧”，死鬼子尚且知恩图报，何况活着的人？你能给别人留点余地，别人也就会同样对待你。这叫“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故事因果报应的色彩很浓重，后来似乎在哪本书上也读到过类似的故事，可见故事本身是有所本的。但故事寓意：凡事“留一铧”，做人多行善举，必有福报，却是积极的，值得提倡的。 遗憾的是，现实生活中，很多人却不这样想，更不这样做。不少人，注重的是眼前，当下。比如用电电河里的鱼，结果使河里连鱼苗都不剩。比如肆意砍伐森林，连小树也不放过，结果山林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最后石漠化，丧失了森林的功能。比如贪婪地挖掘地下的煤炭，地下井道纵横，造成水落地陷，使山清水秀的地方成为没有人烟的鬼蜮……这样的事，在当今中国，可谓屡见不鲜。其实，我们很多人都饮过这种由于将事情做绝而酿成的苦酒，而且还不得不继续喝下去。 我住在一个还处在开发中的小区。进入小区，要从桥头垂直转向，转入小道，溯河而上。所谓小道，是相对于国道而言，其实并不小。二车道，两车能并行。车道一面是民居，一面临河。但车道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生生把两车道挤成了小道。 这些摊位，基本是固定的，多以卖吃的为主。时鲜果蔬，海味干品，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但这些东西，大多上不了档次，属于平民化。 有一个卖豆制品的，豆腐、豆干、豆芽一类东西，放在一架手拉车上，摊位恰好在路口。一头伸到大道上。和手拉车相对的是一个卖辣椒、花椒一类调料的摊位，装着调料的大大小小的口袋摆在一张门板上，一头也伸到大道上。两个摊位，像两颗狰狞的獠牙，似乎要用这獠牙绞碎从小道进出的车和人。 之前骑车或步行，虽觉得有些不方便、碍眼，需要绕一下，但也并没有觉得特别的不舒服。需要买菜，顺道也就买上点豆腐之类。 开车之后，才发现这两个摊位摆得实在不靠谱，给开车的人造成了极大的麻烦，稍有不慎，不是左边被擦，就是右边被划。让进出的车辆，吃了不少的苦头。我是深受其害。 这两个摆摊的，占了路，却心安理得，真是可恶。是为了显眼招徕生意吗？却不知，显眼有时就变成了碍眼。产生了反感，即便必须买调料或豆制品，我宁可多走几步，上超市多费点钱，也绝不再光顾他们的摊子。有我这样心思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俗语说好狗还不挡大路呢。这，该是常识吧。可是，生活中偏偏就有很多人忽视常识，对常识装不懂。抱着“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的心态的人大有人在，把路当做了私有，把持着路，不肯给别人留上“一铧”。更有甚者，只让自己走，不准别人行。我们经常谈论素质，其实，素质就表现在对常识的认同和遵从上。 有时候，给别人“留一铧”，就是留下回旋的余地，实在是很重要的。秦二世不给闾左之人“留一铧”，因此没有活路的陈胜吴广只好斩木为兵、揭竿而起。转眼间，秦王朝在历史的天空就如流星般地坠落，“万间宫阙都成了土。”官逼民反，是官不给民“留一铧”，民不得不反。人间的很多悲剧，都是一方不给另一方“留一铧”，将对方逼到了死角，使得矛盾尖锐得没了转圜的余地，只好奋起抗争，拼个鱼死网破。结果，往往是两败俱伤。何苦来哉？ 《孙子兵法》里的“围三缺一”，讲的是即使对待敌人，也要给被围的敌人“留一铧”，让敌人可以从容离开。因为战争的目的是攻城略地，不是为了杀人。狗急跳墙，狗是被人逼的。兔子急了也咬人，是因为兔子无路可逃，不得不以死相搏。何况人呢？被围者若抱必死之心，攻敌者即使杀敌一千，恐怕也要自损八百。哪怕取得胜利，也定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十分惨淡。 生活里，“一铧”不留，就像那卖豆制品、卖佐料的小贩，大有人在。他们看似占了便宜，其实是适得其反。他们的经营状况并没有因为显眼的位置而变得火起来，倒是门可罗雀，惨淡得很，与其它几家形成鲜明的对比。因为占道经营，和别人发生口角的几率就大大增加。自古都说和气生财，这是至理。口角一多，生意就会大打折扣。不但做生意如此，其实不管干什么，个人也罢，集体也罢，“一铧”不留，一点利益都不肯给别人，一点机会都不肯给别人，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又要马儿跑得好，又想马儿不吃草，世界上哪有这样好的事？ “留一铧”，说到底是出让一点完全可以出让的利益空间。高明的养蜂人对此颇有心得，他们在收割蜂蜜的时候，总不忘给蜜蜂留一点过冬的蜜。否则，蜜蜂不是跑掉，就是饿死。这是养蜂之道，也是经营之道、管理之道和为人之道。这样做，对别人有利，对自己损失甚微，追求的是双赢，共赢。有时候，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怕别人讨好，自己往往也讨不到好。时时、事事“留一铧“，进退的空间就有了伸缩，就有创造持续发展的可能，也就奠定了美好和谐的基础。看似吃了点小亏，但从长远的角度看，那是投资，是有回报的，未尝不是赚了个大便宜。 由此看来，“留一铧”不仅是一种善心善行，而且也是一种心胸气度，更是一种修养智慧。因为独赢，往往造成矛盾，激化矛盾；而共赢，调和矛盾，皆大欢喜。所以，凡事“留一铧”，利好的是我你他。 当然，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是绝对不能“留一铧”的。比如对待没有人性的恐怖分子，比如对待危害国家利益的人和事，比如对待社会上的不正之风，我们需除恶务尽，甚至要找草除根。 愿我们平凡的生活中彼此能多“留一铧”，经营管理也罢，牟利求利也罢，处世为人也罢，就能书写下更多的温情故事，给这个浮躁的世界多添加一点沉静、温馨和诗情。 |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