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路边——那三十二座坟茔 |
正文 | 一条乡间的仟陌小路,弯弯曲曲,沟沟坎坎。一头连着家,一头连着学校。 小路上码满了童年的小脚印,小路上长满了传奇的故事,小路的边上有三十二座坟茔。 在穿开裆裤的时候,常常趴在父母身边听他们讲妖魔鬼怪的“闲话”,不知不觉地看见坟圈子就胆突突的。怕啥贪上啥,上学路上,每天都要经过那片乱葬岗子里的坟茔,每次都是提心吊胆的,还怕听见什么,胆怯看见什么,越怕越感觉身边有异常的动静,越怕越不敢挣眼睛,越是好奇就越是想看。所以,经过那个地方都加快脚步小跑地过去。走远了,回过头再看看,一切照旧,那三十二座坟茔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坟头上的青草在摇弋,白杨树上老鸦在叫,坟里的人还安安静静地睡觉,没有鼾声,没有梦语,有的只是野虫的鸣叫和风撕叶片的沙沙响动。 小路有八里路长,上岗下坡,高低不平。路的两边是大片大片玉米,高梁地围成的青纱帐。三十二座坟茔正好在中间的路段,并且近贴在路边。坟茔四周是高高的白杨树,满地的篙草一人多高,各种鸟类都在这里聚会,野猫,野狗也在这里找腥味吃,一切都是阴森森的。特别奇怪的是,这个地方老起“旋风”, “旋风”在外面转几圈还回这里来,特别是下雨天,这里电闪雷鸣,雨点也大。有人说“旋风”是坟里鬼的魂,遇见刮“旋风”的时候,头发都竖起来,浑身酥软了。那阵子,人烟稀少,没有自行车,没有公交车,更谈不上校车了。早上趟着小路边的露水出发,晚上披看晚霞钻庄稼地回家,冬天两头不见太阳,见到的就是枯树昏鸦。屯子里就我们两个同学,那个同学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路上陪我最多的就是那三十二座坟茔。 坟茔里住的人没有名字,没有身份证,更没有人知道它们生前的音容笑貌,就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的晚上,在这条小路上,他们被埋在了这里,老百姓都管这里叫“烈士坟”。 “烈士坟”前面单独有两个坟包,是当官的,后面是三排,每排十个坟包,是当兵的。听老辈人说过:那是在刚解放时期,这一代土匪很猖獗,他们勾结国民党反攻倒算残害老百姓,妄图推翻新建立的政权,“三五九”旅老八团的一个连来这里剿匪,几百个土匪集中在一个地主家的院子里,他们靠着土炮台做掩护,阻击解放军。那个冬天特别冷,是狗呲牙的天气。战斗整整打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没有攻下来。战士们的枪被冻住,拉不开大栓,不知道谁提出建议,用尿浇能化开。这个连全是南方的战士,没有经过东北的冷天,每个人开始用尿浇枪大栓。那里想到,这天太冷了,尿的温度太低,枪马上冻得更死了。可怜这三十二名战士和连长,指导员被活活地打死了。土匪跑了以后,当地老百姓用自家装粮食、衣服的大小柜把他们装殓埋在这里。没有立墓碑,没有写姓名,坟头上从来没有见过亲人压过的坟头纸,有的只是一年一次的清明节,是周围屯子里学生们送的花圈。父母不止一次对我说:“烈士坟”里烈士都是好人,是为穷人打江山死的。咱们是贫下中农,他们不会吓唬咱们的。年龄的增长,知识的渐开,父母的教导,慢慢地,我不胆怯了,反而,和烈士们近便了,有些时候还自言自语和他们唠嗑。 “ 烈士坟”演译的故事很多,有些故事神乎其神。有的描绘半夜里看见“烈士坟”里战士们磨刀擦枪在演练打仗;有的说听见坟地里唱《南泥湾》的歌曲;还有的讲,西屯里这几年死了好几个大姑娘,是让战士们抓去了做了媳妇。让我最难忘有两件事:农村改革刚刚开始那阵子,“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生产队开始分集体的土地,不少人传开了,“烈士坟”夜里闹鬼了:三十二烈士给带头的托梦,这江山是烈士们打下的,谁带头分胜利的成果就抓谁。不知道那位高人出了主意:在夜深人静的半夜里,让头儿到“烈士坟”前念邓小平签的中央文件和王震将军的讲话。谁也没有见到真假,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闹过鬼。还有一次是“烈士坟”往烈士陵园迁走的那天,没有人通知,十里八乡来了几百人,有的带来了烧纸,有的带来供果,有的人长跪不起,有的人泪流满面,捧骨灰盒的有白发苍苍的,有乳牙未脱的,还有风华正茂的小伙子,亭亭玉立的姑娘….他们虔诚地捧着骨灰盒在小路上慢慢走远。 好多年过去了,我又一次来到这里。小路已经不在,新修成的一条水泥大道通向远处。大道上奔跑的着现代化的农用机械,小轿车,大货车。那路旁“烈士坟”处,耸起一处现代化的工厂,花红柳绿,蝶飞蜂舞。 一条大道,一头连着过去,一头连着现代。 一条大道,连着先人的理想,连接着后来人的中国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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