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李家宅子(钱塘刘军) |
正文 | 见过的朋友都说是美女,眉毛弯弯唇角甜甜;喜欢笑,喜欢自拍,喜欢咖啡可可红酒绿茶。服务生说来杯龙井?她笑得腼腆,伸手捋一捋额边掉落的一绺长发,说她最喜欢乌龙的香气。 记得那年我在朋友的聚会中认识她,二十七八,本地人,姓李。学的是美术,听说油画系有了她,那一贯的浪兴头中竟掺杂了少有的深沉。父母都是老派知识分子,爷爷一辈还是老上海的银行家,资助过革命。一九五八年后移居杭州,说是喜欢清静,要寄情山水,其实是为了逃避政治的风云。一大家族,不少的海外关系,呆在上海那个地方,稍不留神就会出事。“幸好迁来这里,乱是避免不了的,却总能应付得过去。”小马说:“全家都迷恋文学迷恋绘画,她真的传授了很多元曲知识给我!” 小马一定知道许多李姑娘家的往事,那段时间碰面没少听他说起,看他言语间那份露骨的关切,我不禁体会到一个优秀男人到了三十好几依然独自坚守的那份执着与美好。有一天,小马告诉我说李姑娘最近迷上了现代派文学,有一部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一直想看看,他记得我手头上好像有一部,让我找找。当天晚上李姑娘来电话说谢谢我找到了小说,干脆星期天下午约了小马去她家坐坐:“我请你们喝茶。” 李家在四宜路靠近南山路一侧一幢旧洋楼的二层,深深小巷浅浅庭院十足二三十年代旧电影中藏着许多好情节的老宅子。才开了门,李家妈妈六十好几的老太太站在门前那架豆棚花的光影中,一口上海官话软得暖人。几丛湘妃竹中间一条鹅卵石小径清雅不俗。客厅饭厅小巧精致,墙上挂的是条幅隽语,我们喝茶的地方在李姑娘的闺房,头顶上的老虎天窗煞是乖巧,绚烂地透着些阳光,那窗框边的几条裂纹倒深得老宅子的遗传,一副斑斑驳驳古气凝重的样子。那天,李姑娘准备了几样糕点配上好的新茶。小马一时高兴,指着满架的书橱说她最多法国的名著:“自从看了罗布?格里耶的?嫉妒?后又买了不少现代派的作品,现在连床下的箱子里都是。”他说亨利?米勒虽然是美国人,但他的作品大多写在去法国后,因为小说中有不少两性间的直白描写,美国人还一直把他的?北回归线?和?南回归线?列为禁书,连解禁的说法都很有意思。“美国司法部门说,辨别一部文学作品是否淫秽,并且据此为是否可以出版的依据,他们最后认为如果性描写只是一种手段,只要不是为了写性而写性的作品就不属于淫秽的范畴。”他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抬起头说:“他无意挑逗读者的情欲。这是他们的答案。” 即使是内敛人的爱情也免不了些许的卖弄,他一定做了不少的功课。 李姑娘性格温和,待人接物也矜持,也周全,招人爱当然在情理之中。加之从小耳濡目染,面对为吸引而表现的高谈阔论,总是多了份忍耐的倾听和淡定的理解。 从此,看到?北回归线?就会想起小马,想到李姑娘。匆匆两三年过去我和小马彼此各忙各的渐渐联系少了,也就断了。李姑娘家的宅子之后再没去过,除了那天下午在她家院子里拍的那张照片还保存在电脑中,不知两人到底有没有结局?前年新春时竟意外接到了小马的电话,说近些年一直在上海,说我搬家后他还去找过我一次,幸好在出差途中碰到了当年共同的朋友老王,老王有我电话。我婉转问到了李姑娘,电话那头声音便低沉了许多。小马说那年之后又追了两年,不知道什么原因总得不到正面的回应。李姑娘父亲殁后她就出了国,一年后连母亲也跟着去了国外,早就断了音讯。小马现在还是一个人,他说一个人自由,习惯了,不知道李家那座老宅子是否还在?我怕说多了小马伤心,李家那一带前些年早就拆得面目全非,那座老宅子可能已不在了,就说担心周围环境变化太大,怕你认不出到时候我带你去。小马听了很开心,说过完年一定来看看。那晚翻来覆去总睡不着,半夜打开电脑幸好照片还在,漏液披览,恰如风雨晦冥中的灯火,不是荒寒,却似荒寒。 黑白照片里的那间老建筑是古旧的,门楣上的字迹在黄昏中已模糊不清,两扇斑驳的木板门越老越深情,一架苍茫的豆棚架越绿越难忘,坐在下面的藤椅上,连那些旧时光的闲言碎语仿佛也听得真切。 2015/1/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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