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欧洲四国行(钱塘刘军) |
正文 | 2012年6月29日 走出阿姆斯特丹绿色的,恍如十八世纪英国侦探电影场景的机场大厅,湛蓝的天空下,那几幢灰白色的建筑在日光下依稀灰得泛白。街上空空荡荡,除了拎着行李匆匆而过的旅客,马路边上那几个待客的出租车司机,在那里无聊地吸着烟,微风过处,花香烟气缠绵,行道树的影子被黄昏的余晖斜斜地拉得很长。 顺着弯曲的廊道向接客的大巴车走去,虽然已是晚十点,夏日的夕阳还是从远处楼和楼的间隙处,挣脱出一圈橘红色的光晕,仿佛最后的留恋,给周围染上了一层炫目的光彩。一块中国工商银行的大幅广告牌突兀地立在马路中央的水泥小岛上。 “无论将来怎样,都不要忘了今晚的落霞。”咬着嘴唇,你低下了头。那年你十六,我二十二岁。 我本想再往前走走,最好能穿过那片树林,不过我还是担心你会害怕,而你平静地拉着我的手,表现出一种不由分说的坚定。夕阳的余晖照射在你的脸上,毛茸茸地,我想象鸽子飞过,洒水车缤纷的画面,我说的不是热烈,而是宁静。 当车行驶在欧洲大陆的高速公路上,两边是变幻着的空旷的原野,六月天里,荷兰的庄稼已收割完毕,每一片田地都被犁过了,顺着原野一直延伸开去,象排列规则的几何图案,愈远愈小,愈小愈淡。天上的云已慢慢暗了下来,褪去了耀眼的金边,大地、堤坝、农舍、风车,向清晰处转过身来,绿是绿,黄是黄,蓝是蓝,红是红,一切都回归到它的本来面目。世界独立,你能想象一个初到欧洲者所有的向往和憧憬吗? 2012年6月30日 确切地说,这次从阿姆斯特丹到意大利罗马之间短暂的航程还是十分愉快的,虽然出了机场只是随车浏览了一下罗马的街景,然后在斗兽场外稍作停留。六月的罗马天气已相当炎热,人们在大街上穿着短袖短裤,脚踩凉鞋,到处是微型车辆,不像国内有如此多的奢华,毕竟经过长长一百多年的历史,也许他们已过了以车显贵的年代,更注重城市的环保和出行的便利。 如果说,整个罗马城展现的依然是千百年前的风貌,古朴而不失典雅。尤其那深灰色的调子,层次变换分明,在阳光和各种色彩的烘托下,精致高贵,又不失现代的时尚感。那分迷人的气息,那对于历史与文化遗产的尊崇,真的震撼到了我这个同样来自文明古国的心灵。那个上午,历史的脉络展现得如此宏大深邃而又千姿百态,仿佛要从西方一直传递到东方,这样的对话确实饱含深意而又发人深省。 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画面,你穿着黑色紧身练功服,在宽敞的排练大厅,一只脚搭在窗前的把杆上,脚尖紧绷,能看见你微微仰起的头,左手优雅地向前伸展,右手高高扬起。汗水蜿蜒,在胸口的一起一伏间,裸露出浅蓝色的血脉。窗外的阳光斑斑点点,密密匝匝地铺了一地。 我迫不及待地要告诉你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的庄严肃穆和高贵华丽了,包括波提切利、贝尔尼尼、拉斐尔、米开朗琪罗等人的作品宣示着一种升华,一种皈依后的纯净、自由和创造力,使之彼此关照、相互交融。请看那幽暗深邃的布局,在巴洛克式广场的簇拥下,巴西里卡风格的穹顶在16世纪和17世纪初的人文之光照耀中,熠熠生辉。与基督教相比,这样的门槛显得更高也更为等级森严。 记得每逢正月初一,祈求来年好运的人们就会成群结队,去灵隐寺烧香。我们一行四人约定在少年宫广场的旗杆下会合。那是你我相识后的第三周,虽然彼此间的感觉微妙,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月明星稀,乌雀南飞,冬日的星空凛冽,充满了神奇的力量。 在飞来峰弥勒佛造像前,你目光低垂,双手合十,月光透过云层,洒下一片清辉,枝影摇曳,能看到远处灵隐寺晃动的烛光,星星点点,时隐时现。当我终于鼓足勇气拉起你手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已忽然静止,沉入到更深的空旷之中。 如果说圣彼得大教堂渲染着的是一种庄严肃穆的仪式感,那么斗兽场给人的则是记忆深刻符号,它用一种庞大的充满威胁与挑衅的场面来压垮或警告世人,以彰显统治者的权威,让人民震慑于这个权威的巨大,屈服于他的力量,这样的方法东西方相同,难道这就是权力的精髓?而下午,在另一个城市,又给了我另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这个城市对于我们来说并不陌生:欧洲著名的艺术中心,文艺复兴运动的发祥地。历经七百多年的沧桑而依然如故,这是一种多么淡定的从容啊!难道他们真的有如此自信?自信到用七百多年前的文化,来抵御现代钢筋混凝土的傲慢。 时光倒流如梦,我记得你炙热的嘴唇,像一朵饱满而丰硕的花蕾。 倘佯在佛罗伦萨的石板街巷,午后的阳光夹着夏日的暑气从钟楼和尖顶之间落下。这朵紫百合沐浴着地中海湿润的气候而愈显娇媚。除了但丁、达芬奇、米开朗琪罗、成片的红瓦坡顶、教堂、广场,穿城而过的阿诺河迤逦着往日的娇媚,带来了绿色与玫瑰色的丰饶。难怪诗人徐志摩要以“翡冷翠”这样浪漫的文字来命名了。 2012年7月1日 建成于1174年,位于意大利托斯卡纳省比萨城北的奇迹广场,散布者一组宗教建筑群,分别由大教堂、洗礼堂、墓园和钟楼,也就是比萨斜塔组成。虽然各自独立,但又形成了统一的罗马式风格。比萨斜塔由著名设计师那诺?皮萨诺主持修建,最初设计为100米左右,动工五六年后,塔身自三层已开始倾斜,到了58.36米已南倾偏离垂直线3.5米,结顶后每年仍在倾斜,1990年意大利政府将其关闭,进行全面的检修。比萨斜塔是比萨城的标志,也是世界七大奇观之一。也许是个性使然,对于这种由不确定因素而形成的景观,总觉兴趣不大,我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留影后,就匆匆离去。 尘世间,没有什么比对爱情更强烈的渴望了。如果有一天命运安排我们相会,或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能让我们一解相思之苦,难道我们不该得到理解和宽宥?难道我们就不能听凭那神秘的力量,从遥远的地方发出信号,为茫茫人海中那一次次美妙无比的邂逅而摆脱理性,变得身不由己? 关于比萨斜塔我又能多说些什么,自然的造化,上帝之手,还是调皮的恶作剧?唯一让我们心动的也许只是神奇,是恰到好处的制约。让我们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多样性,它是偶然和必然之间的完美结合,穿越了生与死这个终极宿命,达到新的平衡点。 亚得里亚海在威尼斯湾流淌,从内陆和高地,为了躲避野蛮,人们聚集到了这里。在第一根柱子和石块间放飞鸽子,感受着诗情画意般的平静。这些亚平宁人、白罗马人、伊特鲁利亚人以及希腊人、日耳曼人,通过房子、桥梁、广场和围廊来捕获生活,并把它们固定在这里,成为永恒。 如上帝眼泪般纯净的威尼斯,无意间触碰到了艺术与哲学的高度,代表着人类已穿越了三界之旅。 想象一下光线照在这些建筑上的效果吧﹗人们穿梭在弯曲的廊柱和精美的石桥之间。水影涟涟,远处大教堂的尖顶以及水面上油漆铮亮的贡多拉发出了阵阵光晕,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感觉距离是如此的遥远,仿佛我们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都成了记忆中模糊的碎片,我只能在失落和彷徨之间倾诉我的思念,那一旦失去,就永不回头的伤痛。 我竟已忘了你美好的胴体和深深的爱意。 让我们小心翼翼地抚摸这些石头,这些砖块吧!中世纪的沉长盛典已经落幕,而它们依旧在这里,活生生地镶嵌在这里,如同能工巧匠为他金色的皇冠镶嵌上一串精美的珠宝,正因如此,才让我们在时隔百年、千年后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呼吸。 2012年7月2日 我不得不赞美这些深入云端的山峰,白雪覆盖的岩石下是广袤的植被。风暴过后,你丰饶的祭坛上的神,带来了各种鲜花,山茶花、杜鹃花、康乃馨、风信子……全都是最美丽的名字。周围则遍布着众多的灌木、乔木,攀爬着欧洲最敏捷的山羊。 铁力士山以它幻化多姿的云气和氤氲变幻的雨意,让我们感受到了中国古诗词“荡胸生层云”,“商略黄昏雨”的意境。 你说你喜欢雨,喜欢雨中的漫步;我也喜欢雨,喜欢文词中的浓情雨意。只要笔端星星点点地洒落,便瞬间是满心满目的滂沱。 巫山有云,缠缠绵绵;巫山有雨,悱悱恻恻,究竟是雨意蒸腾出云气,还是云气中酝酿着雨意,恐怕是谁也说不清的。 从铁力士山下来到英格堡,再驱车大约四十五分钟左右,就是久负盛名的旅游城市卢塞恩了。 卢塞恩是琉森州的首府,位于瑞士中部罗伊斯河出口与四州湖的汇合处,人口接近八万,属瑞士德语区,誉为瑞士最美丽,最理想的旅游城市,也是历史文化名城,有很多著名的艺术家,作家在此居住和写作。罗马时期还是个没有几户人家的小渔村,后来,为了给过往的船只导航而修建了一座灯塔,因此又名“琉森”,拉丁文为“灯”的意思。1178年正式建市,其钟表、珠宝、巧克力、军刀、手工花边和刺绣,堪称特色。 我从未想到瑞士竟如此之美,即使是弹丸之地卢塞恩,也掩映在湖光山色之中。中世纪的布局,最早的城际联盟,留下了悠长的岁月。请看罗伊斯河与四州湖的交汇处,云山间,一水穿城而过,狭长蜿蜒的卡贝尔桥携带着众多的鲜花探入湖中,隔开了世俗的名利和红尘的喧嚣,就像众神降临。在它不遗余力地追求着感官与风月的表象下,我看到了一种和谐,一种只有建筑在理想之上才能体味的心灵慰藉。 2012年7月3日 旅游大巴把我们引向风景的深处,扑面是青山翠谷,明晃晃的阳光。各种行道标志、加油站、弯道、隧洞,缓缓而来,然后从我们身旁飞快地闪过。对于陌生的意识,这只是经验之外的视境,如同此刻,红色的田野,绿色的山林,交替变幻;或者像报刊电影里先验性的画面,以斑斑斓斓的色彩在脑内,勾勒出一些恒久的印记,连同湛蓝的天空,天空下的河流和错落的农庄。 也许,这正是我们最理想的现实,松软的皮革坐垫,恰到好处的冷气,你拉上窗帘说年轻时曾来过这里,对于未来旅途的期待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两个人的故地重游。 那时候这里还很荒芜,长途车颠簸在崎岖的山道,马达轰鸣。冬天的原野总是苍凉般的神采,孤鸿飞过,峡谷间弥漫起浓浓的雾气。 有人咳嗽着,从瑞士通往法国的这条盘山公路路况奇险,有一段,我们一直贴着山崖行进,车窗外是宽阔的湖谷,河水碧青,一路上村镇绵延,挤挨在云深处,或者呼啦啦一片,摊开在河沿上高高的台地。 多大程度上我们能把握现实,把现实转化为一种准确的经验,就像此刻,你靠在我身上,垂下睫毛,进入到睡梦间匀称的呼吸,那可以随时捕捉的迷人的芳香。我记得早春二月,在武林广场红绿灯的指示下,一些人穿过马路,金色的余晖染黄了周围的建筑,来往的车辆,在行路者眼中不过是瞬间的片段,而眼下却是我存在的全部,是持续十小时的载体,把我们载向那陌生的,充满神奇的国度。 2012年7月4日 是的,这就是巴黎:埃菲尔铁塔、凯旋门、爱丽舍宫、凡尔赛宫、卢浮宫、协和广场、香榭丽舍大街、巴黎圣母院、蓬皮杜文化中心……时尚与艺术之都,在塞纳河两岸,承载着无数人的梦想。居住在西岱岛上高卢部族的巴黎西人一边过着苦日子,一边幻想着一个繁华的居所,光荣而伟大。身处七丘山上的、干燥的梨型剧场内的罗马人,却在憧憬着碧波荡漾。他们带着长矛与礼服,拥挤地来到这里,他们唯一的仁慈就是顺应了天意,最终把它更名为paris。 正如巴黎西人与罗马人遐想的那样,这个浪漫而迷人的城市终于还是和伟大、光荣联系在了一起,从这点来讲他们并没有冲突。大革命过后,这样的使命延续到了一个名叫拿破仑?波拿巴的小个子身上,直到他的天才与卓越搅动了整个欧洲。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我的脾气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差,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火,回家后就板着脸,常常是冷言相对或者怒气相向。怕你不理我,怕你因为我辞去工作后待业的身份而看不起我,更怕你无法忍受我们清贫的日子离我而去。每次发完火就后悔、道歉,并且深深的自责。这样的状况带来的更是危机的加剧,预示着我们的感情,已不可逆转地走向了终点。 香水、美食、时装的集散地,在哲学与绘画的天空下,群鸟飞翔。哪怕是在远离城市中心的偏僻地带,也一向住着月亮、星星、鲜花、喷泉;住着诗歌的蓝裙子。在这里,即使没有音乐也仿佛乐声悠扬。然而,一旦从夕阳下或月色中走出一位妙龄女子,你必会为眼前的美丽所赞叹、倾倒。 这就是巴黎。雨果眼中的巴黎;莫奈眼中的巴黎;肖邦眼中的巴黎。这也是你,美妙的青葱时代的爱情,只要多看上一眼,回味一下,必会激发起所有的想象,并且驰骋在那出人意表的空间。 2012年7月5日 作为欧洲最古老、最大、最著名的博物馆之一,路易十四当初的设计标准是一字型或者更漂亮的七字型。他的本意是玲琅满目的奢侈品与艺术品,当然还包括精美的园艺和数不清的美酒。在这些收藏品中他最为钟爱的除了女人便是雕塑与绘画了。路易十四踌躇满志,自以为是太阳神阿波罗的化身。而拿破仑却另有心思,为了和他无与伦比的志向相匹配,最终还是把它定格为充满力量的U字型,来象征帝王之座或者众生来归。从1204年到拿破仑?波拿巴时期,盼望已久的卢浮宫终于以它完整的形象出现在塞纳河北岸,到了二十世纪,一位来自中国南方的文弱书生还是让它改换了门庭。法兰西历史上最悠久的皇宫,曾经住过50位国王和王后;世上馆藏最丰厚之所,灿若繁星的收藏品竟达40余万件。从巴比伦到爱琴海,从台伯河到恒河、印度河,从塞伦盖蒂到塔斯马尼亚岛,直到远东,丝绸瓷器一样闪耀的国度。收罗备至,包罗万象,把所有的梦都叠加起来也无法与之比拟。 亲爱的,当我来到这里,就像一个走入神殿的孩子,左顾右盼,却又屏住了呼吸。 2012年7月6日 当你进入机场安检大门的那一刻,我感觉到你的目光从我的眼前移开,感觉到一种关怀的缺失。透过透明落地窗,你驻足、停留、挥手,过了安检门。仿佛所有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尘埃落定后,即使刚刚离去,记忆中你全部的身体和精神的气质,已全部丧失,变得模糊不清。 自你因生活所迫而改行唱歌、拍戏,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是这样的结局。原来忧伤和痛苦有时会让人如此麻木,我咬着牙,用一个温暖的微笑,送你远行。 这是本次旅行的最后一站,象大多数欧洲城市一样,阿姆斯特丹给人的依然是洁净的感觉,除了它童话般的建筑,留下印象最深的除了无处不在的河道,就是自由,一种充满智慧的人性之光。 在某些人看来,这样的自由有失严肃和恭敬。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永远患得患失,锱铢必较,他们怕失去了自己的权力。在波诡云谲的历史长河中这种现象反复出现。如果说整个荷兰的精髓是通过贸易和现代金融业而凸显出来的,那么自由就是它的灵魂。其原则不在于放纵,而在于精神;不在于紊乱,而在于规范;不在于无章可循,而在于契约法典;不在于虚无,而在于实际。待到16和17世纪初,早已深植于灵魂之内的自由之花悄悄开放,如同一位待字闺中的少女,她遐想、反思,为这虚幻的理念提供了鲜明的形象,也就是实践。潜移默化,最终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可。不过在它依然稚嫩、纤细、无力的时候,这种情形反倒像星星之火,越弱小,就越有力。慢慢地,当它如郁金香一样开遍了大地,即使变成了另一种形式,也将重现在我生命的每个角落。 存在从未因形式的改变,而真正消失。 2013/12/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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