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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邈若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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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鸦送日,风回平野。

我踏着落日寒冰,空庐穷巷在风中瑟然。

邻家谁人几支长笛,清越廖亮,萦绕在我的耳畔。就像当年我们同游时的宴乐。而在此时,却浸了冬日黄昏,竟格外凄楚悲怆。

故人何在?

我环顾四周,只有风穿过回廊,萧瑟而去。

当年,我们就在这间屋子里,互相切磋诘难。他写《养生论》,我就驳《难养生论》。我笑着看他为自己的观点据理力争的样子。最后也没较出高下,都作了我们杯中的清酒了。竹林之游,我们最喜在林间静卧,有时嗣宗会长啸一曲,而叔夜在旁抚琴而和。同与老聃清静微妙,守玄抱一;将如庄周齐物变化,洞达而放逸。那时,所有的浮世陈杂都游离于竹林之外。那时的我们逍遥一世之上,是如此的畅意洒脱。

可是如今,旧室已空,旧人已去,旧事谁提。

后来,高平陵事变后,巨源,嗣宗都被迫出仕,竹林之游也终究云散雁离。我和叔夜看着这一切,心早已绞痛欲绝,却又无可奈何。我还记得巨源离开我们的那天夜里,叔夜醉眼朦胧。“子期,他们都走了,你,会不会也和他们一样?”

“不,我不会。”我听着他话语中的凄凉,喉中紧涩。

他听完我说的这句话,仿佛刹那间松了一口气:“总算,还有你。”

那夜,轻触觞酒,又是一醉。

人生难得一知己,叔夜,我怎么会抛弃你呢?

我与他一同在洛阳东垆打铁,火花四溅,我鼓起熊熊燃烧的炉火和他一同旁若无人的捶打。我看着他,总是觉得那炉中锻造的就是他似乎永远不会弯曲的脊梁。谁知有一天,钟会来访,我料知叔夜是不会理会他的。果不其然,只是一句“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便让钟会恢然离去。我看见了钟会怨毒的双眼,心中不安。

司马氏是不肯放过叔夜的。也许,这个时代,根本就容不下不肯低下的头颅。我目送叔夜避走河东。看着他渐行渐远,脊背挺直,毫不弯曲。我深知,叔夜可去荣华,可忍寂寞,却永远不可能忘却世事。他为司马氏卑劣的夺权而愤懑,他对司马氏的威逼而不平,他为无法完成自己的理想而寝食难安,惆怅愤然。我的内心也如同他一样,在水深火热中挣扎煎熬。我为他重回洛阳,投身太学辩难遥惶恐不安,他拒绝司马,他与巨源绝交。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如一把刀插在司马氏的心脏。而代价,是他的生命。我担心,有一天醒来,便是天人永隔。

可是我无力阻止一切,只能噙着泪,看着叔夜渐渐走远。

司马氏还是以极其卑劣的手段借助一个小人的丑事将叔夜推向了深渊。

那日,阳光打在惨白的招魂幡,我眼中刺痛,看着他在辞世永别之际,环顾日影,索琴而弹。

琴音在我心中铮然作响,广陵一曲已成绝唱。

那几日,我看着支离破碎的竹林旧游,撕心裂肺,恍思若狂。

我终是迫于司马氏的压力,应征洛阳。我看着司马昭眼中征服的快感,看见了已被我永久深藏的信仰。

时事风云诡谲多变,埋葬了我的挚友,埋葬了多少名士的激昂。

我们当初苦苦守卫的道家思想,我们睥睨天地的自由,那无数铮铮铁骨,都随着叔夜最后一抹弦音散去。

从此,广陵一曲,无人能和。

晚来风卷,怨曲重招,断魂在否?笛声若即若离,仿佛接续着当年的绝世清音。

临行的马车催发,我渐渐走远,回过头,眼中朦胧。

青瓦犹在,

邈若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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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0:3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