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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他把我塞进背篓里
正文

闲暇时,想想过去,写写日记,使思想有个着落,日子也就度得不那么清凉。这就像饭后茶余去田间散散步,看看景,使心情有个空间,生活也就过得不那么荒芜。

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生命的卷尺来说,拉出来的,要比存在里面的多得多。虽说长度不等于份量,但却大体等于经历。

生命确实不是卷尺,因为它没有回头。生命又确像卷尺,在徐徐卷回时,过往的那些山水,那些沟壑,那些人,那些事…画卷一样浮现眼前,或禁不住喜,或禁不住悲……

——题记

我的童年、少年是在一个叫沙沟崖的村子度过的。尔今离开那个村子三十多年了,但那个村子的很多人,很多事我总是难以忘怀。

老元,是我经常想起的一个人。这不仅他家和我家是邻居,更重要的是他为人处事,尤其是他一辈子的苦心,给了我太重的记忆。

生产队的时候,老元一直是饲养员。每天早晨他都是天麻麻亮就起床,背起大背斗,扛起大扫帚去麦场铡草喂牲口。他是抽烟人,他起床在院子里,或经过我家门口时,免不了要咳嗽。

他家我家都住的是崖(ai)窑,面临一条大而深的沟。所以,他重鼻音的咳嗽和崖壁的回音,在那清凉或阴冷的早晨显得特别响,总会惊醒我,我也就赶紧地起床,背上书包上学去。

一个下雪的早晨,他迈着大脚,抽着旱烟,在前面吭哧、吭哧地走,我联着小步在后面呼哧、呼哧地追。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整个村子,白茫茫的。有很多烧炕的烟囱在脚边冒烟,舞雪的天空弥漫着浓厚的畜粪燃烧的味儿。

说烟囱在脚边冒着烟,那是因为村子里大多数人家住的是崖窑,那矗在窑背上的烟囱自然就高不过大人的小腿了。

在一个拐弯的地方,我被雪滑倒了。摔得很疼,忍不住地抽泣。走在前面的老元回头看了看我,折身走了过来,啥话不说,提起我就塞进他的大背斗里。

我蜷缩在他的大背斗里,随着他有力的步伐,起起伏伏地向学校去。我在他的背斗里,仰着脸,看那飘飘的雪花,伸出手一片一片地接…

我家养着几只羊,夏秋季还好说,有我在,放学后给它们铲草,个个吃得大尾巴。但冬春季喂养它们就有困难了。那个时候,是大集体,田地归集体,苡草归集体。虽说每家有几亩自留地,但那点地产的那点苡草根本就不够养活几只羊。缺草了,那几只吃不饱的羊从早到晚,嚎丧似的“咩咩”地叫。

天天经过我家门口的老元听不过去,每天晚上给队里的牲口添完夜草回家时,就偷着背回一背斗的苡草倒在一个空着的窑洞里,要我们去喂羊。

七十年代末,我们村实行包产到户,原来那些属于集体的土地啊,生产工具啊,牲口啊,都是以抓阄的办法分到各家,就是那分不过来的大马车,也是拆了车帮卸轱辘,一句话:分!那个时候,他们家我们家都已经从崖窑里搬到台上的新院子里了。新院子里,无非就是两孔土坯的箍窑,两间土坯的草房。亮堂是比崖窑亮堂了,但没有崖窑那样的冬暖夏凉。

我家都是读书人,种地的活儿确实是一本半生的书。咋犁地啊,咋摆耧啊…乃至咋编制驴笼头,都是做不来,做不好的。老元经常帮我们做这,做那,慢慢地我二弟也就跟着学会了。也是二弟的命,他跟了老元学会了这些“技术”,他自然就抹着眼泪,收拾了书本,走出课堂,拿着鞭子,赶着牲口,扶着犁,进了山,种地去了。而那时,他才小学四年级。

山里,十年九旱,广种薄收。要想收得粮食多,就再广种!

八十年代初,有劳力的人家,疯了似的抢山头开荒。放眼一看,村子一周的大大小小的山头,都像蹭破了皮的头,裸裸地在阳光下灼眼,在大风里扬尘…

在抢荒热潮中,以老元的“功绩”最大。哪山高,哪山低,哪山能种谷子,哪山能种糜子,他太熟悉了,就像熟悉自己的肋骨。

他每天鸡打鸣儿的时候就起来,背一壶冰凉的窖水,装几块麸面馍馍,赶着一对大骡子,扛着明灿灿,锋利无比的犁铧就进了山,然后,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边开荒,边盘算。直到鸡进窝了的时候,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端一劳碗酸菜黄米饭,三刨两咽。

有人给他算过,他开了二百亩荒地,加上分得的,他家共有三百多亩土地。

然而“年年苦,年年种,年年盘算,年年穿的烂裆裤”。

老元背陀了,腿弯了,头白了。他皱纹围剿的双眼,看那座座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山,觉得座座山都变得那样陌生,那样或缺,那样有心思,有困惑…

老元是极其勤苦的人,他除了不断地开荒种庄稼,秋季,稍有农闲,就提着锹,满山遍野地挖甘草,直挖得山野到处坑坑凹凹。冬季,他几乎每天都提着耙子,在荒开不到的山里耙发菜,直耙的草根来年不发芽…

有一天,老元抗着铁锹,上坡的时候,腿打软儿,浑身虚汗。他不得不停下来,柱着锹把,歇歇气。

他在心里说:我是越来越老了…

他还在心里说:山是越来越穷了…

九十年代初,封山禁牧,老元把羊啊骡子啊一鞭子卖了。国家退耕还林,山地坡地不让种了,老元瞅着自己辛苦开肯的那些山地一年一年只长草。国家禁止做发菜买卖,老元的耙子就挂在墙上生锈去了…

二十一世纪初,老元的儿女们都长大了,在城里工作,安了家。儿女们十分疼爱自己苦了一辈的老父亲,都想把他接到城里享享福。

老元恋爱山,终究还是没有进城去。可是,苦了一辈子的他,不下点苦,觉得浑不舒服。因此,每天每天,一个人,伛偻着腰,影子一样的,在田间地头拔一些苦蒿抱回来,堆在自家门口。

风一吹,连那扬起的土都是苦的…

有一天早晨,秋雨朦朦,老元立在门口,举起浑浊的眼睛看那些山,他发现,那绵绵延延的山们绿了,似乎是久远的,记忆中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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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31 18:3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