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麦燕的心事（十一） |
| 正文 | 麦燕和黑蛋进了大门，檐下的路灯亮着，老奎老两口坐在门台上等。 一见回来了，老奎紧绷的脸开了，拍拍屁股上的土，进了伙房。老婆婆赶紧地拉起麦燕的手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 “我的娃，乏了吧？饿了吧？脸咋这么黄呢？身上咋这么多土呢？” 麦燕努力地笑笑“妈，好着呢，我就是乏得。” “赶紧进屋，妈给你端饭去。”婆婆转身端饭去了，麦燕手扶着门框进了自己的屋。 进门一看，依斯哈躺在床上，连着呻唤，麦燕吃惊，问：“你咋了？” 不问还罢了，这一问依斯哈呻唤得越增了。 外面的黑蛋听见哥哥的呻唤，骂：“半天都没声音，这会装啥呢，日囊怂！” 婆婆端饭进来，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个大概。麦燕由衷地说：“多亏了黑蛋。” 她的话被黑蛋听着了，黑蛋心里说，多亏啥呢，再日囊也是我哥。 麦燕揭被子要看，依斯哈边呻唤边喊：“唉吆吆，慢点，轻点，疼死了！” 看那架式，哪里是男人见了女人，简直是屁孩见了老娘！ 依斯哈只穿着裤头，粗壮多毛的大腿上碗大的一块青紫，腿子肿得檩头子似的。 麦燕轻轻地抚摸伤处，关爱地问：“疼吗？” “疼呢，咋不疼。你这一摸我松活多了！” 一边的老母亲啐了一口说“大男人家家的，啥出息，没背头！”随让麦燕吃饭，吃饭了早早睡去，说麦燕脸势不好得很。 临出门问：“阿舍在学校各事都好吧？” 麦燕说好着呢。 婆婆走了，麦燕端起了饭碗，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她乏得很，腹部隐隐疼痛，放下碗筷，关了灯，被子都没拉开，就囫囵身子躺下了。 依斯哈更着拉她的手，她把手抽了回来，说我乏得很，睡吧。 一闭眼，麦地的情景一叠一叠地闪显……半瓜子田四的笑声、眼神、味道……这一切，让她身上阵阵发汗。 她在心的深处咒骂：半瓜子！你是我哪门子的叔！你鞭杆胀了別母狗去！缺儿子了找草驴去！你啥瓜着呢，瓜着呢咋知道欺负我啊！你驴日的但得好死了，我喝凉水噎死！ 她决计不让任何人知道此事，她拉过被角捂住脸暗暗流泪…… 恍恍惚惚，她觉得小腹隐疼频频，她蜷起腿，静静慎着，心里七上八下的。 依斯哈不断动身，一动身一呻唤，他浑身躁热难耐。 大半天没见麦燕，他感觉有十年八年。尤其是经历了白天一难，他感觉是生离死别。 他伸手轻轻扳麦燕，小声问：“老婆子，要是我今天被砸死，你咋办？” 麦燕迷迷糊糊地，听依斯哈问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她在黑暗里皱紧了眉头。 “说啥，我死了你咋办？”依斯哈摇着她。 “你不是没死嘛！睡吧，我难受死了！”麦燕拉起依斯哈的手扔开。 麦燕的回答没随他的心病。他希望麦燕做出服毒、上吊、跳井，最起码守寡一辈子的答案。 他极度自私地认为，我大卖了两头牛，十只羊，拿出了家里所有的钱把你娶来，你就是我的。 我娶你干啥？我操心着给你好吃的干啥？就是夜里把灯一关，钻进被窝弄你！就是让你给我养娃娃！你是念下书的，家务地活啥都指靠不住，这不要紧，关键是你要能陪住我，一次一次，一遍一遍…… 依斯哈浑身热火得口渴。腿疼使他翻不上身，他就伸手在麦燕的身上到处挖抓…… 麦燕近乎发疯！ 她使足力气推过依斯哈，低声地，严厉地，也是乞求地说：“你饶了我吧！我不行得很！” 依斯哈被镇住了，慢慢地把拽着麦燕裤带的手松开… 半夜里。窗外风声很大，那风好象是来自一个深邃阴森的黑洞。风声里有夜猫子的怪叫…… 麦燕的小腹阵阵疼痛，逐渐满肚子疼痛。她觉得裤裆里有湿热的液体流，一直流到屁股下，粘粘的，热热的…… 她没有任何经验。但她坚信不是尿，不是例假。 她身体里确实萌生了非排不行的感觉。 突然，她明白了！ 顿时，恐惧如魔，睁着血红的眼睛，咧着血殷殷的大嘴，显身房顶，嘎嘎怪笑。那笑声十分遥远，遥远得让心沉，又十分贴近，贴近得仿佛在麦地，又仿佛在身边……她极度惊恐地看见，一双白骨裸裸的手从房顶，又从麦地，或从被窝……伸出，撕她的肚皮，拽她的心肺…… 她忍着惊惧、疼痛，无力地喊依斯哈。 依斯哈鼾声啸啸，死了一般…… 身体的急促要排的感觉让她的意识回来了，她艰难地摸扶下地，从门背后拉过便盆，解开裤子蹲下去…… 很容易，她听到一块东西伴随水声哗啦落下来。 她突然心空地望望四周。 眼前面除了黑暗啥都没有，耳缝里除了鼾声也啥都没有…… 那种空悲，使麦燕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尖厉地嘶叫了一声…… 嘶叫声穿越窗户，穿越夜空，穿越清真寺的尖顶，直向南华山飞去…… 老奎和老伴听到麦燕的叫声，忽地翻身起来，直奔依斯哈的屋子。 推开门，一把拉开电灯，眼前的情景把老两口惊懵了！ 婆婆大叫一声：“胡大啊！我的老个，我的娃啊…”扑过去，抱住麦燕，嚎啕大哭…… 老婆婆的哭声，同样穿越了窗户，穿越了夜空，穿越清真寺的尖顶，直向南华山飞去…… 这一夜，很多的窗口透出灯光…… 这一夜，依斯哈鼾声啸啸…… 这一夜，麦燕看清了生命的最初是一块殷殷血浆，而不是伊斯哈那腥臊的液体…… 这一夜，寺里的邦克，悠长、摧心……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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