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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洪水与五中——岁月划痕之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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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与五中

——岁月划痕之三十九

1963年8月的大雨下得真邪,从3号开始下,一直下了七天七夜,直到把保定城下成了泽国。

开始下的时候人们倒也没有感觉什么不正常,因为第一天只下了挺小的小雨。第二天虽然雨大些了,也只是普通的大雨。第三天雨才真正大起来,转成暴雨。

那时候,我小学已经毕业,而中学还没有开学,正好有心情也有时间观雨。我们院房子的屋顶都是向院里前倾的,上面的雨水都要流到院中,而全院只在东北角两房间的夹道小墙下有半砖大的一个排雨小洞,大雨倾盆时水就不能及时排出,院里也就积满了水,站在屋子门口就能欣赏满院飞雨、水漫台阶的景象。

此时,雨声淹没了一切,耳廓中只“哗哗”声,这单调让世界显得更宁静了。积水完全覆盖了铺在院子地面的碎砖,汇成汪汪一片,水面上笼罩着朦胧的雾气,显得遥远而又辽阔。密密麻麻的雨点急遽地射向水面,激起无数的水泡,连连绵绵,让人想起古战场上那千军万马扎营的壮观景象。连绵的水泡,在风声雨声中起起灭灭,不停地变幻,让人感觉像是进入了一个神秘的世界。

第四天、第五天,连降大暴雨。雨大得像瓢泼,是雨点儿挤着雨点儿,雨点儿追着雨点儿。那聒噪急促的雨声,让人听了都喘不过气来。屋顶上飞溅起一尺多高的水线,像突然冒出的白花花的衰草,乱糟糟地晃人眼。我再也没有观雨的心情,因为我们家的屋子已漏得一塌糊涂。

我们家的房子是白灰罩面的屋顶,这种屋顶大多都有一些小裂纹,应付小雨没问题,大雨有时就会漏。漏了我们要到房管所报修。我们院儿的房子本来是私有出租房,1958年市里对私有出租房进行了社会主义改造时,改为了国家经租。国家经租后房子的出租、管理、修缮都归了房管所,所以我们的房子漏了要向房管报修。房管所接到报修也会派人来给来抹一抹,但很难解决根本问题,因为后抹上去的灰不久就会与老灰分离,成为两张皮。

从下雨的第三天开始,我们家的房子就开始漏,之后是漏点越多越多,漏得片儿越来越大,家里能用的锅碗瓢盆都用来接雨水。最后是全屋无处不漏,连成一片,连呆的地方都没有了。当然也就用不着锅碗瓢盆来接了。

更糟糕的是漏水洇湿了窗户和夹在窗户间的柱子,而家里电灯的拉线开关就安装在了柱子上,窗户和柱子都带了电,一碰就麻酥酥的,灯绳也湿了,不敢碰,只好黑着灯。

胡同里像我们家这样情况的不在少数,街道干部们着了急,因为当时的房子都是外砖里坯的夹心房,里面的墙洇湿了就可能坍塌,一旦砸死人可就成大事了。于是街道干部们挨家挨户地检查,并紧急商讨解决之策。最后,她们与我们上坡的清和园澡堂协商好,澡堂暂停营业,让漏房严重的住户搬进去。

澡堂的房子相对来说要好一些,是两面坡的瓦顶,基本没漏。里边还有供浴客休息的床,搬进去就有睡觉的地方。漏房的住户听说有这样的好事,都争着报名。街道干部根据漏房的程度安排了入住人员。我们院儿的住户都搬了进去,其它院儿也搬入了不少人。

澡堂里顿时乱成一锅粥,人们不仅把被褥搬来,连衣物和值钱的家什也都搬来,怕房子倒了都埋在里边啊。由于每户给安排的地方都很小,基本就是对脸两张床的一个小单元,所以里面到处是人,乱哄哄的说话都听不清。可孩子们兴奋,还在通道里跑来跑去,一点儿也体会不到家长们受灾后的心情。

在澡堂,我听大人们议论,护城河的水要出槽了,就特意趁雨停的间隙去北关看了一趟。只见护城河里的水已漫过小桥,溢上河岸。那水有些浑黄,势头汹涌,看着着实吓人。

第六天,雨势比前两天小了,转为暴雨,但河水继续上涨,涌进了市区。下午我去看的时候,北护城河的水已顺着新北街漫过瑯瑚街,快到梁家胡同口了。我觉得好玩儿,就跳到里边蹚水。蹚到瑯瑚街与新北街的交叉口时,看到马路边上的水篦子在向上涌水,涌出的水柱有半米高,有点儿像趵突泉。

街道干部们可没有我这样的心情,怕胡同进水,风风火火地招呼居民们在胡同口砌砖打埝。很快。梁家胡同、枣儿胡同、相府胡同都把胡同口堵上了。打的埝有半米多高,人们要跳着出入。

后来听说,是因为上游的水库崩了,破堤的洪水直泄保定,才造成了洪水入城。入城的洪水摧毁了不少房屋,房倒屋塌的灾民们都涌入城内的高处,寻找落脚的地方。我们附近的佛寺大慈阁里就住满了灾民,听说体育场环形的看台上也挤满了人。

还听说,中央和省里派了飞机来视察水情,并从北京、天津调运救生圈和食品空投保定,在体育场就空投了不少烙饼。

第七天,雨还在下,只是转成了大雨,漫到新北街的水已越过梁家胡同,快到枣儿胡同了,再涨就到了我们家了。我们家住的税务角一带,是全城的至高点,如果洪水淹到我们家,那就是全城覆没了。

第八天,雨终于停了,天儿终于晴了,谢天谢地,洪水最终没有淹到我们家。

后来听说,外地将灾情传的更邪乎,说视察水情的飞机飞到保定,只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站在露出水面的大旗杆的斗上,他看飞机转了一圈也救不了他,也跳水自杀了。你看这传的,合着保定一个人都没有剩下,全淹死了。所以保定的邮政通信恢复后,许多人都收到了外地亲友焦急问询的信件。

保定的此次特大洪水,虽然没有外地传说的那么邪乎,可灾情确实非常严重,大旗杆那儿都水深一米。据灾后统计,死亡31人,共冲毁房屋间,损失物资元。受灾面积亩。其中,市区共倒塌房屋间。直管公房倒塌38.5%,有一万多人因公房倒塌没处住。

好在我们相府胡同没有进水,虽然我们家的房子漏得一塌糊涂,屋顶中部还有些塌陷,但天晴后屋里不再滴答水还能凑合着住。当然我们也报了修,可当时需要抢修的房子太多了,房管所已忙得焦头烂额,他们过了很长时间才派人来给抹了抹。至于屋顶塌陷是否属于危房需要翻修,来的人说下来再评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在此次特大洪水之前,有关保定市各中学情况的顺口溜,还只有四句:一中不好考,二中房子少,三中搞对象,四中来回跑。而水灾过后就又加了两句:五中大水淹,六中过铁道。因为五中紧靠护城河,又地势低洼,大水来了自然首当其冲。学校的所有房子都进了一人多深的水,说“大水淹”还是恰如其分的。

我小学毕业后考上的是五中,我入学后的首要任务就是清理洪水留下的淤泥。

印象中是9月2日举行的开学典礼。于校长讲了话。他要求大家发扬抗洪救灾的精神,抓紧清除淤泥,以尽快上课。

这位于校长在开学典礼露面之后,就很难见到了,听说他被市里抽调到外地去搞“四清”,基本不再管学校的事。没想到他竟因此逢凶化吉,文化大革命批斗走资派时,他算不算当权派存疑,他也就没有坐了“喷气式”。1971年春节前后保定市慰问内蒙兵团的保定知青时,他竟然成了慰问团成员,还专程看望了我们五中的同学。

开学典礼之后,师生们就开始清理淤泥。我们班负责的是学校的平房教室。这项工作还是挺不好干的,因为不光地上有厚厚的一层淤泥,桌凳上也积了厚泥,连墙上和窗户玻璃上都留下了泥水的印迹。

平房教室的阳面是大窗户,阴面是小窗户。小窗户离地有一人多高,但也没逃脱被浸泡的命运,玻璃上照样有一条条的泥印。我看地上的淤泥有人铲,桌子凳子有人刷,大窗户有人擦,就小窗户还没人管,就登着凳子爬到小窗户上去擦。小窗户的窗台空间很小,得蜷缩着干活,挺费劲的。

擦好之后我想下来,却发现凳子不知让谁给搬走了。于是便毅然地从小窗户上跳下来。可跳之前我没有注意,窗户下面有块木板,木板上有个钉子,而钉子尖又正好冲上,我落下时左脚不偏不倚,正好踩在钉子尖上,钉子尖一下就穿透了我球鞋的鞋底,扎入了脚心。我疼得大叫起来,脑门上立马出了汗。有同学赶紧去报告老师,老师来了赶紧扶我去卫生室。

没想到我们中学还有卫生室,我们小学是没有的。卫生室紧挨着学校的门房,在其东侧,是一间平房。大夫是一位和蔼的胖大夫,老师叫他霍大夫。霍大夫给我的伤口消了毒,上了药,还包了纱布,一分钱不要,我感觉当中学生真好。

扶我的老师问我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还要上医院,我说没事。这倒不是客气,我确实没把它当回事,照样踮着脚乱跑。

之所以扎了脚还乱跑,是因为我看到好多地方在晒书,好奇。学校里不少地方都支着铺板,铺板上放在被洪水浸泡过的书。书都曲曲绉绉的,不少都粘成了一坨儿。从书上的印章看,都是学校图书馆的书。我想找找有没有《封神演义》,就在铺板之意转悠。转着转着,一本叫《飞出地球去》的书吸引了我,我翻了翻觉得很有意思,就特意记了一下,准备以后借这本书。我记得书的作者是郑文光。后来才知道,他是中国的科幻文学之父,还知道了他是我们保定人。

另外,我在学校东侧的老师宿舍的门前,也看到了这样的铺板,就过去转了转,发现除了有教学书,还有古典小说,其中就有《封神演义》。可我不知道那些书是哪位老师的,心想要是知道跟他借了多好。

在校园转悠一圈之后,对它有了一个基本印象。校园整体是个南北向的长方形,但东北方向缺一个角,后来知道那儿是保定市文教厂,西南方向缺一南北向的长条,后来知道都是民房。

校门开在了北边,临着花园街。进入校门后有一条砖砌的甬路,直通北教学楼。校门口的甬路东侧是门房,门房基本上总有校工值班。甬路西侧20多米处有一篮球场,篮球场西侧是几个堆着建筑垃圾的大坑,报到那天我曾在坑里捉到一只大蛐蛐。最西边靠近围墙的地方有一厕所。

北教学楼是二层,每层4间教室,楼梯在中部,走廊在楼南侧。

北楼南边20来米的地方,就是我们班清理的那栋平房。那栋平房西侧是教室,东侧是办公室。

这栋平房的南侧,是南教学楼。南教学楼也是两层,每层4间教室。在第一间教室与第二间教室之间设有一处楼梯,第三间教室与第四间教室之间设有一处楼梯,走廊在楼的北侧。

南教学楼的南边是操场。操场上有足球场,有沙坑、单杠等设施。在操场东侧有一条百米跑道,跑道东侧是一座礼堂。

礼堂北边是一个小院儿,院儿里有学校食堂,还有住宿生的宿舍。院子中央有一架葡萄。

这个小院的北边是几栋平房教师宿舍。教师宿舍的北边有一栋更长的平房,记得财务室就在这栋平房中,学校的后勤仓库也在这栋平房中。这栋平房的北边就是文教厂了。

在这栋平房的西侧北边,有一个很高的木架子,上面挂着一口钟,钟里的摆锤上拴着很长的绳子,拉动绳子就能敲响钟。上课下课我们就都听这口钟的钟声。后来知道敲钟的校工叫刘福海。这钟声传的很远,在我们家都能听到。

入校之后,我很快就发现,比我们高的年级都男生很少,一个班只有几个。怎么会这样呢,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五中计划着要办成第二女中,所以男生招的少。不知什么原因这个计划未能彻底实施,到我们这届招生就男女大体对等了。

保定五中成立于1956年,已办学七年,共招生35个班。班的名称就按招生顺序排,到我们这届又招了4个班,那就是36、37、38、39班了。我分到了36班。

我们的下一届也是招的4个班,就排到了40、41、42、43班,其中42班是男生班,43班是女生班。再下一届,因为又新盖了教学楼,招了6个班,就是44、45、46、47、48、49班。再之后就文化大革命了,学校不再招生,再之后的事就说不清了。

新教学楼是1965年上半年竣工的,盖在了操场的最南边,也是二层楼。这样它就成了南教学楼,而原来的南教学楼则成了中楼。新楼南边是学校的围墙,围墙南边是黄花馆小学的操场。我上初三的时候,我们班就在新楼二层上课,课间能看到黄花馆小学的学生踢球。那个小学是保定市的足球重点学校,球踢得好,我们经常在楼上观战。

我们自己则很少踢球了,新楼开建之后足球场就取消了,建了篮球场,我们就主要打篮球了。

另外,新楼盖好后,全校的教室都装了电铃,那个高架子上的大钟下了岗。刘福海不用再敲钟,到时摁电铃就行了。那电铃声音急促响亮,比大钟有震撼力,跟催命似的,我们听到就往教室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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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14 14:2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