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泊心斋——纸做的码头——读书感悟之二 |
| 正文 | 仿效古今文人之风，也附庸风雅、煞有介事地将书房命名曰：泊心斋。 “处市场经济大潮冲涮，心境多有浮躁致困惑茫然，心无所托。若置身书房，……是得远离尘嚣是非，身心得以恬淡休闲，则精神愉悦轻松，心情明净豁亮，思想丰盈开朗，得读书之妙趣。心有所泊，书房因之命名曰：泊心斋。”《泊心斋琐记.泊心斋》 是否真正能“得以远离尘嚣是非,身心得以恬淡休闲”而心有所泊呢？天知地知神知鬼知罢了。 偶尔的,也在泊心斋泊泊心：环顾书橱案牍这两千余册精心选购的书籍,摩挲玩检亦颇为自得。有时候并非一定要读哪本,大多只是这本翻翻,那本摸摸,相相封面,看看目录插图,并且嗅嗅尤其新书怪好闻的墨味纸香。这已近于玩书,玩人丧德,玩物丧志,玩书呢？姑且美其名曰：玩书泊心吧。 玩书泊心,能否使身心愉悦轻松又不尽然。我并非想当什么藏书家,然每每不遗余力地购到新书,又无不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如何认真读完它,事实上大多浅处游狎一番后又束之高阁了。情形一如《泊心斋琐记.读书记烦》所说：“我偏爱古籍国学,一直想系统地研读古典名著,为此特意购买了一本《古典传世经典书目》,按图索骥购回两大书橱的经、史、子、集,并列出详尽计划……然则计划归计划,事实上却时而《四书》《庄子》,时而《史记》《三国》；今日唐宋诗词,明天文言小说；……全凭性情使然。而结果如同曾国藩所谓：“掘数井不及一泉”。即便强迫自己,亦往往因半途而废又自责不已,致使自己被弄得苦恼不堪。所谓书多则杂,杂则不专,各有钟爱,莫衷一是。此为泊心斋里徒取其烦,遑论泊心？！ 读孙犁《耕衣文录》曰：“偶有感触,亦附记之。消磨时日,排遣积郁,此盖文字积习,初无深意存焉。……是编为《耕堂书衣文录》。——忽然悲哀似乎这近于一种“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阿Q式的自慰来。我当然不敢妄称什么书生,但本亦素有这种所谓“文字积习”,于泊心斋里写写划划,近将散见于各类书、本间眉批、琐记合为一编,倒也订出厚厚的－本。编罢,有百事索然万念倶灰之感。尤以偶读《荀子.荣辱》篇,对以下一段文字颇多感触： 察察而残者,忮也;博而穷者,訾也；清之而俞浊者，口也；豢之而俞瘠者，交也；辩而不说者，争也；直立而不见知者，胜也；廉而不见贵者，刿也；信而不见敬者，好剞行也。此小人之所务，而君子之所不为也。 荀子综所上述的结论颇为武断。“明察一切而遭到残害;知识渊博而处境困厄；想澄清愈混沌；供款别人交情越淡薄；立身正直而不被人理解；方正守节而不受人尊重；恪守信用而不受人尊敬；……”种种－切,非但不是“此小人之所务”,而恰恰相反,无一不是拜小人之所赐！ 正邪自同冰炭,君子拒小人多属无奈被动；而小人之嫉君子,皆系逞私欲泄私愤,寻机进谗,颠倒黑白,将功为过,离间挑拨,诬良栽赃,置人死地而后快！其心之苦、术之辣、思之诡、手之狠,令人惊悸,防不胜防。“甘口夺志,甜食坏齿。”好谀本为常人通弊,而小人无不察颜观色,投其斦好,精通上峰心理学,观风雨听招呼，小处着眼，虛处做功。挖空心思迎合上司,乃尔大加发挥。总之把主子服侍得通体舒泰,而目的不外满足主子胃囗,壅敝上下,实现一己之私欲。结果是“军国大亊置诸脑后,贤相良将疏而远之,小人得宠,君子见弃,政事荒废。”（赵甤《反经》）,一旦为其所惑,则对之无限信任,视若股肱,放权托事湏臾难离。于是乎,这些奸佞小人狐假虎威,乃至反宾夺主,至尔操纵其主,为祸大焉,莫过于此。 而犹为悲哀嗟叹之处,即便正人君子苦心孤诣可鉴青天,却往往败于小人略施伎俩：岳飞惨死秦桧手下；伍子胥自刎于伯嚭陷害；孙中山为袁思世凯所骗下野……试看费仲于纣王处左右逢源,商容撞石宫廷以死相谏,却落得个“纣王犹怒声不息：‘将这老匹夫拋出城外,毋得掩埋。’”《封神演义》台湾作家李敖说得好：“只有混蛋才捧混蛋”我且改之：“只有混蛋才被混蛋捧”捧者固然心怀叵测,而被捧者嬉戏游乐不谋其政,荒废政事残民以逞,需要的不也正是能投其所好、帮助其干那种种坏事的小人吗？这些混蛋沉瀣一气,臭味相投,狼狈为奸,互为奧援。每一昏君庸主背后都有一群佞幸小人!“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说来容易做来难。“良药苦口,忠言逆耳”纳谏是需要佷大勇气和度量的！唐太宗有如此胸襟方有贞观盛世，然而历史上唐太宗不过凤毛麟角。可以断言的是：小人逢迎上司,既满足对方癖好,亦适合本身禀性,尤籍此可更好地控制君主上司,一箭三雕,险恶至极！ “小人何德何能,偏教他成人成事,乃至于踩在众人头上呢？说起小人的‘德’,小人无德,有德还是小人吗？说起小人之‘能’,不过卑下伎俩罢了。稍有良知者皆不屑一顾。”饱受小人之苦切肤之痛的余秋雨先生于《山居笔记.历史的暗角》作如上感慨。话虽是这么说,再多的鄙夷、恼恨依然抺煞不了小人虫豸般滋生、往往还春风得意而不可一世地生存着的事实。因而有了“察察所残者”——明察一切而遭到残害（正是由于小人之嫉妒）；“博而穷者”——知识渊博而处境困厄（正是由于小人之毁谤）；……“直立而不见知者”、“廉而不见贵者”；“信而不见敬者”——立身正直而不被人理解、方正守节而不被人尊重、恪守信用而不被人尊敬……。 嗟乎！虽曾亦有一片火热炽诚,一身铮铮铁骨,然立身处世渐也日益心寒。《荀子》虽有《王制》、《臣道》篇，不亦有《荣辱》、《不苟》篇吗？！余无商容之愚忠、岳飞之亮节、中山之高风、……虽奈何一介草民,却性格使然,为“曲线救国”去“摧眉折腰”又是终于学不会、永远做不来的！泊心斋一隅之地,虽思想可以上纵天宇,下横古今,却又如何才能泊如思、泊如想、泊如恨、泊如恼？！泊心泊心,不能远离尘嚣是非,又遑论泊心斋耶！！！ 虽能从喧嚣的人群中逃离,终究不可避开日常的烦恼和生命的无奈。泊心之舟停靠的终究不过是一个纸做的世界,一个纸做的码头。忍不住回回头望望,望望那个熟悉而又陌生旳世界,煕熙攘攘挤在这缩为一编喧嚣着欲望和失望、热情而漠然的岁月码头,生命听所在。 于是栖身这纸做的世界里,忍不住挖开一扇窗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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