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生香流年殇-经典散文范文赏析-四季谷

标题

返生香流年殇

正文

今天又是你的生日，在这个夜里，我又开始想你了。自你走后，我开始相信尘世间会有轮回，有来世；相信冥冥中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尽管我看不到你，但你一定是能够看到感觉到的，于是从你走后我做每件事情都开始变得非常认真非常耐心。

以后的每一年里，我都必须记住与你有关的两个日子，一个是你离开的那天，另一个就是你的生日。一个是关于你的今生，一个是关于你的来世。

没有了你，我便没有了故乡，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流浪儿。再不敢提到那个家，和家门前的一草一木。从此那个空荡荡的山谷我将不再有母亲可喊。离开家那天，我刻意打开了一盏灯，我害怕你夜里会回来，怕路太黑你看不清回来的路，留着盏灯给你照明。但又担心你回来，担心当你回来时那里不再有人在为你等待。眼前便浮现出你站在窗前向屋内张望的样子，甚至看见你用手拍打着门呼喊着我的名字。从此你孤单单地被我们遗弃在那里了。。。。。

每个下雨的日子我都在为你揪着心，怕雨水渗透了那层薄薄的泥土，湿透了你的衣裳，你会不会着凉，会不会感冒？会不会有人为你苫上一块遮雨的塑料布，为你排掉淤积在你身旁的积水？

总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拨通以前家里的电话号码，期盼着你会拿起话筒，让你亲切的声音穿透时光，传到我的耳边。每每电话铃响起的时候，我知道你肯定都听见了，只是当你蹒跚着奔过去想要接听，线已被挂断。那头是你的失落，这头是我的怅然。

也曾在梦里回去过，一如多年前的我，风尘仆仆地扔下了行囊，奔进屋内，急切地推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嘴里呼喊着您。直到我站在堂屋的中央才幡然醒悟——您已不在这里了，泪水潸然而下。我知道，当我扑开每一扇门时，你定是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我不想我跌倒，我的每一声呼喊你都听到了，也都回应了，只是我们阴阳两隔，我听不到罢了。不然我流泪的时候分明也有丝丝凉意穿透我的脊梁，那是你在默默哭泣。我知你知我心意。

自十六岁离开你起我铭记着每一年的今天，每年的这个日子，你都能收到我写给你的信，信里装满了我的所有幸福和快乐。后来我开始在这个日子给你寄去一张汇票，上面的数字也渐渐地由小到大。我知道你并不在乎那个数字的大小，但那个数字却足可以让你在乡亲们面前骄傲地昂着头微笑。

我从不曾告诉过你我遭遇的任何不幸，哪怕在我人生最灰暗的年头我也不想你为我担心，为了不让你从那个数字里去揣测我是否过得好，有一年车祸我强忍着没去医院却按时寄出了那张汇票，为此我在那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周没能下床。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却又心照不宣地彼此报着平安，我知道，我好了，你就好了。

当有了电话后每年的今天，我总不会是第一个给你打电话的，可能是从小被你宠坏了，我喜欢看到你被盼望和思念煎熬和等待的样子，当你望眼欲穿的时候我才拨通那个号码，听到你等待已久却顾做镇定的声音我在另一端窃笑。离开你多年了却只能在你面前任性和肆无忌惮地撒娇。有一年的今天，我正经历一场手术，为了不让你察觉我特意从医院里溜出来给你打了电话，还反复告诉你我很忙，常常出差不能经常给你电话了，直到听到你开心的笑声和不断的安慰后我才回到医院。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真害怕你会从此失去我了，我害怕就此和你分开。而所有这一切我都未曾对你说起过，因为不想你为我悲伤。

你常说我是你的讨债鬼。但你却耗尽了所有的心血来抚育我，用感情的经济学定律来说，可能付出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吧。我是你的第四个孩子，在那食不裹腹，衣不蔽体的年月，还没生下我你就想好了不要我的。出生后你也几次都萌生过抛弃我的念头也尝试过那样去做。可你说我从出生起就用那双大眼睛直瞪得你心里发慌。当你把我扔在大卡车上后又忍不住追出两公里将我找了回来，当回城的知青都带着我上车了你又哭着哀求人家将我还给了你。你说我的眼神成了你挥之不去的诅咒，让你无法安宁。我注定会成为你扔不掉的负累。于是一桩接一桩的磨难在考验着我的生命力的同时也在无情地考验着你的忍耐力和承受力。

从出水痘、天花、到水肿、哮喘、再到吃野果中毒，一件一件的没有一样不是要我的命也撕扯着你的心。我想你的孩子中再没有谁象我这般地折磨你了，我注定是你的冤家。而你却就那样憋着劲和死神做着拔河比赛，一次次将我拉了回来。直到15岁我得骨结核，当医生都决定要给我截肢的时候我看到你的决绝与绝望。那一刻我想你肯定认输了，因为我曾拄着拐杖在医院门口看见你跪在马路中央，乞求着每个路过的行人，你给他们钱，让他们在路过所有寺庙或者任何灵验的地方，都别忘了为你的女儿祈福。我也曾看到你跪在地上抱着医生的腿恳求他为我注射杜冷丁，只因你不想看我痛苦。那时候每个人在你心里都是能拯救你女儿的上帝，你不愿错过每一个机会。

每次上手术室做骨髓穿刺的时候，都能听到你用头撞着手术室玻璃门撕心裂肺的哭喊，有次我扭过头分明看到你破了的额头上流出的鲜血在玻璃门上留下了红红的印痕。后来我就再也不敢回头看你，任你在门外哭闹我都一动不动。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骨肉连心。我们都不善于表达内心的感情，因此我从来没对你说过，那时候我心里的疼痛远远大过了身体的疼痛。从此那道血痕在我心里成了永远愈合不了的伤口。

病好后你却为了我能很好恢复，毅然让父亲带走了我，在我的行礼中每一件衣服上都有你的泪吧？我在你心里还是个尚未站稳的孩子，却从此要离开你温暖的襁褓，与你远隔千山万水。你终于不得不放开了我的手，其实我们又何曾分开过，无论走多远，走多久。你的牵挂是我一生都挣脱不了的手。但我从那时起便知道了，我不能再让你为我承受任何的苦难。

然而，这一次竟是不得不分开了。

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小时候的我也这么爱哭吗？从你生病起我就常常落泪，你走后更是越来越严重了。尽管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你不喜欢我这样，每次我哭你都骂我没出息。可眼泪却总是很不听话。在飞机上，在地铁里，在陌生的城市，或者是和朋友们聚会兴致正好的时候，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就泪流满面。纵是有许多不解的目光投向我，我却是无法自制无法掩盖。

我是被你宠坏了的孩子，于是我挑剔，我霸道，我任性，我刁蛮。为了迁就我，我剥夺了哥姐们应得的宠爱，为了我他们不得不过早地付出了与他们那个年龄极不相符的代价。而我也因此背负了所有的内疚与不安，为了减轻心里的重负，家里所有成员的话都成了我圣旨，我甘愿为他们赴汤蹈火，只为换你灿烂的笑颜。

但你终究是走了，我没有你那么伟大，因此任我如何努力如何地不舍，也终是把你找不回来了。记得七岁时你第一次带我去外婆家，望着那七十多里的山路我用稚嫩的声音问你：妈妈，到底要走多久才到外婆家啊？你拉着我的小手，指着前面的一座山说：宝贝，下了这座山再翻过那座山就是外婆家了。于是那天从天没亮直到夜里八点，我反复地那样问，你便反复地那样答着，我们翻过了一座又一座的山。你说怕鬼把我的魂带跑了，一路上用老家的土办法一边走一边问：宝贝，你回来了吗？我再答：妈妈。我回来了。而今天我知道，哪怕我翻过千重山，万重山，今生我也是不能再和你相见了。任流年都嘶哑，你却不会再说一句话。。。。。

今天，我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给你写封信吧，自从有了电话就没给你写过信了。小时候你总是在这个季节里，把我放在簸箕里，一边纳鞋底，一手打扇，还一边给我讲着狼外婆的故事。望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听着蛐蛐的叫声，那个狼外婆的故事至今我也不知道结尾便沉沉睡去。

你不识字，这封信也很长，我想象我现在也正搭一小板凳坐在你坟前。一手擎信，一手执扇，借着月光给你读这封信，告诉你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告诉过你的——关于我的一切，和一直以来我对你越来越浓的牵挂和思念。或许你也还没听完，便安睡了吧？但我的心一直都守护着你的，你永远都不会孤单。

我想我是走不出来了，但是想着你并不觉得痛苦，有泪在流也不是悲凉，只因你是我一生的水源，润我干涸的视线。只要是我想你了或者是你想我的时候，心潮便会漫出我的双眼。

今生，我们就此在人世间失散，从此阴阳两隔，天上人间。

随便看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