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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亲历大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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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就听老辈人说过,民国十三年鲁甸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一次大旱,大春作物基本绝收,逃荒要饭的人们背井离乡四处浪迹,留守家园的老弱病残实在无法裹腹,只得吃一种被称作“观音土”的白色粘土充饥。那一年的公元纪年是1924年,正值帝国列强蹂躏中华大地的时候,国将不国、民不聊生,中华民族正处在水深火热中苦痛挣扎和煎熬,遇上如此严重的灾荒,以一个边陲山区小小的农业县当时的实力来说,想要达到抗旱赈灾的目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于是残尸饿殍暴露荒野,空村静巷野兽猖獗,饥儿啼号昏鸦嘶鸣。这样一种惨烈的场面,在我听来好象是一本厚厚天书,其中的每一个情节离我都似乎是那么的远,是那么的抽象和虚无。也许是因为听过的遍数太多,我似乎不能完整地从脑海中去再现一个虚拟的影像,更不可能联想到这一天竟会离自己那样的近。及至2005年的这场历史未遇特大旱灾,使我彻底明白了干旱对人间所造成的危害之巨大,进一步了解赤日炎炎下正在枯焦的田地中盼耕的农民是何等复杂的一种心情。

据上了年岁的老人们说,这一场持续近8个月的干旱比民国十三年的那一次时间更长,涉及的面更广,危害程度也更深。在刚刚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我所居住的云南边陲小县鲁甸相继发生过3次5级以上的破坏性地震,灾区民众的恢复重建工作正在进行之中,民心思定,百废待兴。前两次地震时我在外地,对地震的破坏性和在民众中所产生的恐慌缺乏了解,2004年8月10的那场地震,是我刚好回来的第3天。地震发生时,我正带领职工在单位加班,随着地动山摇和地声的呼啸,瞬时间梁崩墙裂、灰尘弥漫。我意识过来发生了地震,就带着职工迅速取出采访设备,作了简单的人员分组,分别以最短的时间投入灾情采访第一线。当我带领的采访组冒着余震不断的危险深入重灾区时,眼前残壁断垣、妇孺惊号的场面让我深切体会到了无妄天灾带来的惊心动魄。从这一天起,全县进入了抗震自救、灾后重建工作。在社会各方的关切救助和全县民众的合力抗争下,地震的阴影一天天散去,灾害所造成的各种损失一天天得到恢复。可是,从入冬开始,气候就变得诡秘异常起来,降水量出奇的少,而且气温格外偏低,整个冬春季节只下了两场雪,最后一场不仅已是惊蛰节令百花开放的时节才姗姗来迟,还被冰凌封冻了七八天,气温倏降至最低。从这以后,降水就一直十分稀少,甚至持续一个多月红火大太阳,连稍有些下雨迹象的雨点都没打过一个。

2005年的农业生产形势初期并不错,因为很晚才下了一场春雪,田地里涵住了一定的水分,土壤曾一度保持着基本的湿润。可是,几场大火南风刮过之后,水分蒸发量大,加上气温一天天往上蹿,真正到了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播种节令,田地干涸,缺水下种的形势已经十分严峻,而且这次持续干旱的天气辐射了西南的大部分省区,以云南的旱象为最盛。鲁甸发动各机关单位义务投入农村抗旱保苗工作,全力帮助缺水村社寻找水源,想尽办法送水到田地间抗旱种植粮烟作物,甚至坐惯机关的公职人员也卷起裤腿下地劳作,一时间农村各地车辆云集、人头攒动,抗旱成了一个特殊时期的主弦律。进入7月,各地陆续降雨,旱情逐渐有所缓解,可是苍天似乎格外不祐鲁甸的这片焦渴土地,几次降雨都跳过鲁甸,更为奇特的是落雨区域基本以行政区划为界。偶有一次大雨量降雨,也单单只是罩住了县城这个很小的范围,城内平地涨水,郊区滴雨未见。鲁甸的旱情继续维持着,这时的形势更加不容乐观了,沟河无水、库塘干涸、田地皲裂、庄稼萎靡,烈日下已经看不见水分蒸发时闪动的特有气浪。

刚开始时我对这场旱灾的体会程度并不深,因为成天耗在办公室里,该做的事和要做的事总是太多,每天忙忙碌碌,老是觉得时间不够用。直到7月中下旬大暑节令前后,全县民众盼望之切的透雨仍未来到,县里要求我赶制一个反映灾情的电视片,于是我带上新闻记者,跟随农业、烟草等部门到农村去拍摄旱情。我们首先选择了长期作为全县优质烟叶基地和多种果蔬基地,物产最为丰富的小寨河流域 ,刚翻过西门垭口,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如果是在正常年景,这时应该是满山遍绿、瓜圆果香的时候,然而此时的小寨河谷两岸土地裸露,村影孤单,一眼望去到处是雪白的农用地膜规整地裹住大面土地。走近公路边的地块,不到一尺高的玉米苗卷曲着叶片,颜色已经由嫩绿转成青灰色,烤烟地里尽是半尺来高的烟苗,像握拳一样收拢着失去水分的叶片,无精打采地倾往一个方向,细心时还能发现许多像筷子般粗细的烟茎顶端已经含苞待放,这就是受干旱影响特有的烤烟“铁杆早花”现象。还是上午9点多钟,就能闻到地里飘来的焦糊味道。几年前我经常往返于这条路上,每到这个时节,玉米早已顶花戴帽,烟叶也即将进入第一炉烧烤,正是一个生机勃发的季节。

我们继续往前走,在沙坝大桥附近遇到了一批携带大包行李的农民,经下车仔细询问,这都是在此等车要到外地务工的农村富余劳动力。一位年轻的妇女告诉我们,今年的大春作物已基本绝收,留在家中恐怕连糊口都很困难,于是山区的许多中青年人便出省出市到外地去务工,依靠体力劳动的收入来贴补生活所需。他们这群人已经是村里最后一批外出务工人员了,在他们近邻的许多村社,几乎能走动的人大多举家到外地去谋求生计,只留下少数老弱病残照看房舍,料理着家园中的一些简单事务。沿着这群农民指引的方向,我们驱车赶往全昭通市知名的优质烟叶种植基地龙头山乡光明村,刚一离开巧威公路,我们就看到荒芜裸露的大片土地,这些土地都是沙壤土,透气性较好,但含水能力相对较差,地里不是没有庄稼,而是一些组织坏死根本就没长起来的庄禾,地边的花椒树干死了、杨树干死了,甚至还有干死的竹林。盘山而上,除了树是绿的,触目所见都是隆冬时节的景致。我们走进村里,除了拴在院内的狗一阵狂吠还能显出些许生气,所有的村庄都在烈日的薰烤下出奇地冷静着。好不容易在一户路边人家的庭院里遇上了几位换工补墙的老年人,我们凑过去闲聊,一位90多岁的老人告诉我们,他曾亲身经历过民国十三年的那一场旱灾,但那一年的夏至前后就来了雨水,并且后期一直风调雨顺,晚秋作物格外的好,使得许多即将断炊的人家侥幸地接上口粮。老人说,只是在民国十四年春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连续40天封山不化,山区的人们无法出门行动,只得踡缩在家里,缺少燃料的人家只好锯了房上的楼枕来做燃料,这场雪曾经冻死、饿死过很多人,因而直到现在年老的人们提起民国十四年来都还心有余悸。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又跑了几个乡,见到的情形大致都与光明村相似,只是程度上稍有不同罢了。我们还去过几个干涸无水的大型库塘,看过一些裂开的缝隙足以伸进手掌的典型田块,拍摄了许多抗旱保烟的劳动场面,我感觉到每天起早贪黑往地里送水的农民不是在劳作,简直是在挣扎,他们对收获的信念有如对生存的信念,他们是最当之无愧在田地间写诗的佼佼者。

亲临旱灾现场,我几乎每天都在以极其沉重的心情完成着拍摄任务,心里却在为农人的命运煎熬着,恨我不能幻化风雨,为饥渴的民众解除忧烦。其实我也是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的,天垂怜见,或许就是要让我活下来,仔细体会许多闻所未闻的事情,经历“苦其心智、劳其筋骨”的诸多挫折,从而丰富我轻浅的人生。短短一年多时间里,我切身体会了地震和特大旱灾齿噬生灵的折磨,也看到了人们战胜命运、重建家园的感人事例,这些都将在我的人生印记中写下重重一笔。值得欣喜的是,经过相关部门多方奔走,鲁甸的旱灾损失得到了省内外社会各界的广泛重视,灾民赈济工作也逐渐有所回应,我们的一番采访为灾情汇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参考作用。但广大农村脆弱的基础设施仍然是一个拂不去的阴影,渐渐驻留在我的心头,提醒着我其实灾难并不遥远,它只在人们毫无防备的时候肆虐和张扬,而人们应对无妄天灾的惟一途径,就只有积极应对,真正地防范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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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1/12 16:4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