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梦里柿香 |
正文 | 乡下老家堂哥打来电话说周日是大伯八十大寿,想隆重的庆祝一下,要我回去。想想我整日在外为生计奔波,确实许久不曾回老家看看。于是,周日早上早早把一家人叫起来驱车回老家。一路上心情格外舒畅,妻子把音乐打开,陪着四岁的儿子一起唱“龙的传人”,就连老母亲也在后排座上哼唱着她新学的主歌。到得家门口,母亲也迫不及待地打开大门,站在门外,望着久无人住的破旧的老屋,心中有些许失落,进得大门,院子里水泥地的裂缝处已长出了一些不知名的杂草,唯母亲前几年种的那棵柿子树下落了厚厚一层算珠大小的青柿,儿子看到了欣喜若狂,如获至宝,大把大把地把小青柿揽入怀中。望着儿子激动不已的情形,我陷入了深深地回忆…… 记忆里,儿时村上只有我家斜对面的孙家院子里有两棵柿树,树干有大瓷碗口粗,每到夏季枝繁叶茂,青果压枝,甚是浓郁。在那时它是全村孩子的诱惑,更是我的牵念。 春末夏初,那树上的叶子已经舒展开来,椭圆的叶片泛着绿光,满树的黄花金灿灿的点缀在苍郁的绿叶当中,甚是迷人,尤其是靠近院墙的那棵,更是把腰身欠到了院墙的外面,站在墙角处,个高的孩子在脚下垫上两截断砖头就可够得着那诱人的金色小花。我那时个子矮,是怎么也够不到的,所以只能捡那些落在地上的聊以自娱。 过不多久,花儿全落光了,树上就结出了蚕豆大小的小青柿,一簇挨着一簇的挤在叶柄处,数也数不清。三五日那家伙就如算盘珠子那么大了。每到这时,我便整日的徘徊在孙家的院墙之外,等着捡那落地的小青柿,他的院子我是从不去的,因为他家院子的大门在背对我家的方向,距离较远,且门口拴着一条村上最凶的大狼狗。所以每天早上我就会第一个起床,跑去他家的墙根处,而这个时候,收获也是最多的,总能捡回满满的一小盆,回来之后就让母亲帮忙用针线把它们穿起来,长长的穿起来,一串一串的,犹如和尚项上的念珠,挂在脖子上、手臂上,满是清香,我还可以用它来做数学题,又快又准确,真是让人爱不释手。直到手中的青柿串渐渐地萎缩干枯,才依依不舍地把它挂在墙上,任其风干,这时,树上的青柿已有棋子那么大了,虽然落下的远不及先前的多,我依旧是坚持每天去那墙根,尤其是早上或风雨过后,总能有意外的收获,捡到三五个又大又饱满的青柿,回来后悄悄把它们埋在沙堆里,过几天再悄悄扒出来,柿柄处就有些微黄了,用水冲洗一下,放在嘴里一咬,满嘴是又涩又麻,只好又吐掉,换一个再咬,再吐……虽然一直不曾有过一个可口的,但大家都乐此不疲,捡了埋,埋了扒,扒了啃,啃了扔…… 在大伙儿殷切的期待中,柿子是一天天变大变红,到了秋天,树叶逐渐疏落,柿子却是越发通红,一个个如灯笼一般挂在树上,这也是村里孩子们最常光顾它的时候,我坐在门口就常见到一群孩子,为首的一个手里还捏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站在院墙外面,悄悄地仰脸瞧一阵子,然后蹲下身子,让一个瘦得跟猴子似的孩子站在自己的双肩上,自己再用了吃奶的劲儿站起来,“瘦猴儿”就扒在墙头上向里面窥探,估计是安全了,为首的就放下“瘦猴儿”,拿起竹竿,对准一处猛打几下,十几个红统统的柿子便滚到了地下,有的甚至落到了院内,一群孩子就在地下哄抢,忽然院里传来了一声呵斥,为首的急忙收了竹竿,捡起地上打落的柿子和一群伙伴们四散逃去……如此这般,一天总要有两三回。这也没办法,实在是那柿子太诱人,我就有一回,实在是忍不住了,那天,趁四下无人,我站在墙外静听了半晌,听得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就把手里攥了半天的砖头使劲儿抛上去,不知是我瞄得不准还是瞄得太准,砖头从树枝的空隙里飞进了院子里,柿子一个也没落下,却只听得院子里“嘡啷”一声,似有盆器倾侧的声音,既而狗叫,接着便有一妇人高声厉呵,我也顾不得听清她呵斥什么,拔腿就跑,远远的躲在我家柴垛的后面偷窥,只见两只大手扒在墙头上,接着是半张有点扭曲的脸,圆瞪着双眼向四周扫视,我急忙缩了头。久之,那墙头的双手和半张脸隐去了,我才松了口气,强做若无其事的走了出来,自那以后,我好几天都不敢再靠近那堵院墙,也始终没有得到一个那样红得诱人的柿子…… 柿子的诱惑伴随村里的孩子一起走过了童年,那群一起入学的伙伴儿不知什么原因相继辍学,到了该上中学的时候,就剩下我一个了,茫然中总觉得有点孤独和寂寞,孤独寂寞中我又熬过了我的中学时代……那年我该去城里读书了。我背上行李走出大门,映入我眼的又是那挂满红灯笼的柿树,不同的是,不知什么时候那堵被孩子们扒的略显破败的院墙已拆,代之的是一座新的平房,而那柿树的枝叶已是拖到了房顶上,站在房顶,俯身可摘。这时,一个女孩儿正提了一竹筐棉花撒向房顶上,那是孙家的女儿,听大人说她和我同龄。她看见我从她家房后经过,就随手摘了一个大个儿的,放在竹筐里,用绳子系下来说:“还没熟透,你带一个放几天再吃。等你再回来估计就差不多了,到时再多给你摘点儿……”我梦寐以求的柿子,如今无端的得到主人的馈赠,突然间我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一时间,我竟忘记了谦让,拿起竹筐里的柿子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一股青香中似乎还带着点儿甜味,沁人心脾。我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笑,说:“谢了!”女孩儿也笑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这个柿子放在包裹中间,生怕被挤破了,一路上,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愉悦,终于可以尝到这诱惑了我十几年的柿子了。到了学校,我依女孩儿的嘱咐,用塑料袋把柿子包起来,放在宿舍壁柜的最里边。然而,许是新开学,头绪乱,学校接连让我们调了三次宿舍,整得我们是晕头转向,宿舍里同学们的物品也搞得分不清你我,而我的那个包裹柿子的塑料袋不知是在哪一次搬“家”时竟不知去向了。我心里的那个遗憾啊,真是难以言说,比丢钱还难受…… 终于,到现在,我还是没能吃到那树上诱人的柿子,但那略带甜味的青香却在我的鼻尖下挥之不去,历久弥香…… 如今,站在老屋的门口望过去,那群用竹竿打柿子的孩子早已不知去了哪里,那送我柿子的女孩儿也不知去向何方,唯余一棵苍老的柿树斜伸着几根枯枝叉丫于房顶之上,昔日的繁茂已不复存在,望之,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失落,——柿树老矣! 倒是我家的这棵小柿树,个头儿不大,却狠劲儿的结出满树的青柿,几乎要把那纤细的桠枝压断了。儿子正在抱着小青柿玩得不亦乐乎,一如当年的我,然而,这终究不是我遥远的梦中的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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