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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乡村那些事/第六章麦稍黄,看爹娘1
正文

好在那场雨并没有真正的下大,电闪雷鸣一大阵后,一大团乌云妖怪一样呜呜叫着往东北方向去了,只不过是下了几滴榆钱那么大的雨,那时候黑妮正在看账本上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名字,黑妮小学三年级都没有读完,她上学晚,九岁了才在父亲的生拉硬拽下,哭哭啼啼去了学校。

娘是不喜欢黑妮去读书的,她总是说女孩家读书没用,早晚都得嫁人,你看看娘,一天学也没有上过,不是照样活的很舒服,人读书多了,心眼就多,心眼多了,对爹娘也不实沉,你看看张大狗,辛辛苦苦供养两个孩子上学,两个孩子都读洋学堂了,他们两口子有病死屋子里,两个孩子都不知道。

但是娘是拗不过爹爹的,虽然在村子里都知道爹爹怕老婆,可是真正的大事情,还是爹爹说了算,爹爹话不多,可是你不能呛他,他那牛单眼瞪起你来,把你看的发毛,爹爹说,不管怎样,女孩子也得认识几个字,会写自己和爹娘的名字,就是嫁了人也不会被人欺负,娘才不情愿的打开自己那个用一把金灿灿的铜锁锁着的钱匣子,拿出来十块钱,那时候读书一年学费才五块钱,自己去供销社买了一些花布,在煤油灯下给黑妮缝起来一个书包。

黑妮不喜欢上学,她九岁,个子几乎和老师一样高了,同学们都喊她傻大妮,她喜欢在家听爹爹吹唢呐,爹爹的唢呐吹的荡气回肠,吹什么像什么,吹的百鸟朝凤,好像真的有一百种鸟儿在围着凤凰鸣叫,长的短的低的高的鸟鸣活灵活现,不过爹爹并不喜欢她吹唢呐,爹爹说这在旧社会是下九流,会被人看不起,尤其是一个女孩子家,但是黑妮常常一个人拿着父亲的唢呐去田地里吹,清晨,太阳好像一个着火的马车轱辘,在她鼓起的腮帮子吹出来的不太像的百鸟朝凤里升起来,湿漉漉的田野静的只有她欢快的唢呐声,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一个世界的主人。

黑妮上学到三年级,父亲去颍河捉鱼,再也没有回来,娘和亲戚朋友沿着河流一直往下找到叶桥,也没有找到父亲的尸体,母亲最后把父亲穿过的衣服做了一个衣冢埋在了自己的老坟里,那一段黑妮天天晚上梦见父亲在河水里沉沉浮浮,喊她的名字,醒来总是心里难受的拿着父亲的唢呐,去颍河边上吹,直到把自己吹的泪流满面。

黑妮上到该上四年级的时候,不去上学了,母亲也没有劝她,这时候她的唢呐已经吹的像模像样,再加上她高挑的身材,黑黑的总是挂着笑的脸蛋,四邻八村办白事,总是说去喊黑妮吧,到了后来,黑妮不再跟着一个响器班子干了,就和娘,还有二叔自己成了一个班子,价钱比别的响器班子贵二十块钱,就这还得找熟人去请。

黑妮的账本有六七页,有很多人的名字太拗口,她文化有限,就用一个符号代替,比如张大狗,她用一个人和一个狗的形状代替,王水萍,她用一个王八在水里驼着一个瓶子代替,这个账本好像是一个小孩子的画册,管大贵说是天书,只有黑妮一个人可以看懂。

一场雨后,地里的麦子更黄了,那种黄,不同于油菜花的黄,油菜花的黄是一种浓黄,黄的让人心里美滋滋的,好像一副画,而麦子的黄是一种铜黄,是一种让人看上去满当当的幸福的黄,因为麦梢黄,距离割麦子就不远了,在乡下,割麦子是大事,大人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收拾架子车,磨廉,母亲会把接麦子的布袋找出来,用针线把老鼠咬烂的地方补起来。

麦梢黄,看爹娘,这是乡下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黑妮的娘家距离这里十五里地,属于另一个公社,虽然现在叫乡政府了,可是黑妮还是喜欢喊公社,黑妮这才想起来,母亲上个月初一来了一趟,给她带来了一布袋小白菜,是母亲自己在屋后种的,走的时候说有点不舒服,她当时在饭店忙,也没有在意,现在突然有了一种担心,不知道母亲好了没有。

黑妮决定去走娘家,趁机去乡里计生办要帐去,乡里那么多机关只有计生办欠打最多,因为计生办经常下乡来捂人,就是通过村子里的内线知道谁家的媳妇偷偷怀孕了,然后计生办的人,会如同公安局抓坏人那样,凌晨两点偷偷进入村子,在大队干部指点谁家,然后溜走后翻墙进屋,把怀孕的女人犯人一样捆起来,拉回乡政府计生办,有关系有钱的交钱就可以回家生,没钱没人的就会强制人流,所以那时候计生办是乡政府最有钱的单位,能进计生办上班,没有硬关系一般人还进不来,尽管计生办是一个得罪人的地方,一般同村的人在计生办上班,去抓同村的孕妇,这个人会在村外等着,然后被抓的孕妇的家人,就会找到这个人,买一些烟酒,让这个人去疏通,其实多花的钱还是白花,该罚你多少还是多少,这个人两头落好。

其实去乡里,黑妮还有另外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她的例假过十多天没有来了,平常她例假总是每个月十五号来,就是推迟或者提前也不过两三天,这都月底了,依然没有来,她心里毛毛的,因为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管大贵的,还是她的干亲那个副乡长的,副乡长另外一个职务就是计生办主任。

乡政府不大,就是一个十字大街,然后一字排开是供销社,烟站,粮库,水利站,乡政府就在十字路口的一个角上,几十间红瓦的砖房,门口写着党委办,财政所,综治办等牌子,那一天正赶上乡里有集,到处是摆摊卖东西的人,和骑车赶集的人,一里地的大街,她推着自行车走了两个小时,五月的太阳毒辣辣的,她的白衬衣褂子后边湿漉漉的,里面粉红色的胸罩带子好像穿在衣服外面,不时的有认识她的人和她打招呼。

乡政府门口围了一大群人,许多都是拿着镰刀草帽赶集的人在看热闹,乡政府门口那个脏兮兮的写着李集乡人民政府的牌子上,被人挂了一个脏兮兮的鞋子,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抱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人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陪她儿子,那个肥头大耳的人一边用脚踢这个老太太,一边擦着脸上的汗珠,老太太身后是两个穿的破破烂烂一脸惊恐的小孩子,一边喊着奶奶,一边无助的大哭。

黑妮离多远就认出来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是她的干亲,副乡长,而那个老太太她也认识,是娘家一个喊嫂子的女人,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就守寡,因而经常和同样守寡的母亲很合得来,没事的时候,就到她家串门,和母亲两个人坐在核桃树下一边纳鞋底,一边说话,那一口浓重的四川口音常常让黑妮反反复复听好几遍才知道她说的什么,老太太是四川人,她是有一年和母亲逃荒要饭到 漯河的时候,母亲突发重病死在她怀里,那时候正是六一年大饥荒年代,到处都有饿死的人,到处是逃荒要饭的人,振起哥就是她后来的老公,赶着马车去火车站的厕所拉大粪,看着哭的泪人一样,面黄肌瘦根本看不出来男女的她,心生同情,就去牛行街买了一领苇席,把她母亲放到马车上,拉着她和母亲的尸体回到了村里,以后就成了他的媳妇。

振起哥和她结婚两年后有了一个儿子,那时候黑妮已经上学了,她儿子长得齿白唇红非常漂亮,她们两口子也是宝贝一样爱着,弄一跟红薯,儿子吃里面的肉,两口子吃红薯皮,儿子上学那一年,振起哥去给生产队到禹县拉煤,下山的时候,架子车突然翻了,振起哥被砸死了,生产队给了她一布袋高粱,就算是对一个人因公牺牲的抚恤,哪怕她哭的死去活来。

她的儿子后来在她一遍遍去公社哀求的情况下,公社让她儿子去当兵,四年后她儿子复员被分到民政局上班,再后来娶了一个漂亮的小学老师,再后来黑妮嫁给了管大贵,很少回娘家,她家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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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2:0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