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布拉格,一个中世纪的童话 |
正文 | ![]() 细雾般的雨丝飘落在伏尔塔瓦河上,洇湿了河畔的石阶,也给查理四世的雕像披上了一层迷离的光泽。通向河边的小巷曲折幽长,巷口的酒吧里透出朦胧的灯光,一位老妇蹒跚前行,摇曳的身影在石路上拖得老长。河对岸高处的城堡区,雨雾中的旧王宫和圣维特大教堂如同悬浮在半空中的圣殿,成为夜空中最璀璨的地方,象一座灯塔,为城市中的芸芸众生指明了通向天堂的道路,让城市上空弥漫着空灵圣洁的宗教气氛,也让我的心灵变得异常安宁。 夜已深,老尼古拉斯教堂的白色尖塔和城门塔楼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醒目,象磁场一般吸引着我前行的脚步。一个人走在查理大桥上,来自十四世纪的石块路面光亮如镜,仿佛可以映见桥头的火药塔高大的轮廓。四周一片寂静,脚步声和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成为同行的伙伴。在桥两侧护栏上的二十九尊圣像的注视下,大桥如同穿越时代的隧道,把时光拉回到了魔幻般的中世纪。 布拉格,波西米亚王国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故都,一个中世纪的童话。 布拉格的历史来自于一段预言。莉布丝公主是捷克统治者克罗克的继承人,她与丈夫农夫培密索尔建立了培密史利德王朝。传说公主在位于中波希米亚的莉布新城堡中说了许多预言,其中一个预言说,她预见到了布拉格的荣耀。一天,她在异象中“看见一个伟大的城市,它的荣耀能达到天上的繁星!我看见它在森林中伏尔塔瓦河畔陡峭的悬崖之上,那里有一个男人,他正在为房屋凿出门槛(prah),在那里要建起一座名叫布拉格(Praha)的城堡。王子和公爵们都要在门槛前弯腰,他们要向城堡和环绕它的城市低头。它将得到尊敬,得到人所共知的荣誉,整个世界都要赞美它。”于是,布拉格就从高堡起步,逐渐形成了城堡区、旧城区、小城区和新城区,到14世纪,布拉格在神圣罗马帝国卢森堡王朝的查理四世统治下达到鼎盛时期。 城堡区1号广场上,捷克斯洛伐克第一共和国首位总统托马斯?马萨里克的雕像俯瞰着脚下的这片土地,这块由旧王宫、大主教官邸、捷克国家兵器馆等建筑围成的广场是城堡区视野最开阔的地方,从这里望出去,满城都是黄色的墙壁和红色的屋顶,几乎看不见现代建筑,这一片由罗马式、哥特式、文艺复兴式和巴洛克式建筑构建的海洋,营造了一个童话般的中古世界,与现代生活恍然隔世。拥有绿色穹顶的总理府无疑是视觉中最醒目的建筑,由于其与城堡区的咫尺距离,更加强了它在画面中的主体作用。虽然天色朦胧,亦不难想见在阳光的照射下金色布拉格迷人的景象。 透过王宫的铁门,高高飘扬的总统旗和戎装的士兵,提醒着这里其实已经是捷克的总统府了。与总理府的宏伟和戒备森严相比,总统府显得更加朴素。圣维特大教堂标志性的双尖塔从王宫后面伸出来,黑色的墙体凝固着岁月的沉淀,这座布拉格全城都可以望见的教堂,无疑是布拉格的精神中心。 穿过两道穹顶门,就来到大教堂前面。教堂正面是繁复的雕塑和层层叠叠的拱圈,精致得让人目不暇接。教堂与王宫之间其实只有一条小路的宽度,站在教堂前,哥特式的尖顶伸向天空,必须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见教堂的最高点,这就更显出了教堂的雄伟。教堂从1344年开始建造,经过历代的修建扩建,到二十世纪初才修建完成,历时近700年。由于地质的关系,旧教堂的地面与后来扩建的部分在相接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起伏,形成新旧建筑部分的分界线。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教堂糅合了哥特式、巴洛克式、文艺复兴式的风格,加上点缀在尖塔上的金顶,让整个教堂的建筑外观显得古朴、雄伟而庄严。 推开教堂沉重的木门,教堂内的光线骤然暗下来,镶在肋式尖顶结构的墙壁上斑斓的彩色玻璃窗显得格外的艳丽。波西米亚的水晶玻璃冠绝天下,在大教堂里表现得淋漓精致。窗子的每一格都是一幅用彩色玻璃拼接成的宗教故事,人物的形象、表情、衣帽和环境都刻画得非常细致,凝结在其中的工艺令人叹为观止。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透过彩窗的绚丽光芒在教堂内营造了神圣安宁的气氛,为庄严的大教堂添上灵动的一笔。 圣维特大教堂是波西米亚历史最生动的教科书,重要的历史人物和事件都在教堂中以雕塑、绘画等方式得到反映。查理四世是波西米亚国王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这位颁布了著名的《黄金诏书》、奠定神圣罗马帝国选帝制度的国王和皇帝是布拉格最重要的营建者,在布拉格重要区域都留下了痕迹:中欧的第一所大学查理大学、伏尔塔瓦河上标志性建筑查理大桥。就连圣维特教堂本身,也是查理四世在要求他的老师罗马教皇克莱芒六世把布拉格教区提升为大主教区后,下令在原有教堂的基址上兴建的。查理四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在他的统治下,布拉格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首都和当时欧洲最大的城市之一。当他的时代结束时,他与他四位妻子的遗体被安葬在圣维特大教堂的地下室。 教堂的两边有许多的祭室,最精美的当属圣瓦茨拉夫的祭室,这个把当时还属于异教的基督教引进捷克的波西米亚国王,最后被弟弟杀害。在这个不大的祭室里,四周都绘满了精美的壁画,其中一个小室据说还存放着国王的王冠、权杖和象征信仰的金苹果,需用9把钥匙才能打开祭室的门,而这9把钥匙分别掌握在部长和市长的手里。 教堂中最吸引眼球的无疑是圣坛后圣约翰?内波谬克的纯银棺木,这个塑有约翰?内波谬克雕像的棺木是1930年建筑师艾拉许用20吨银子打造的。教堂中的一幅绘画叙述了这个棺木的来历。约翰?内波谬克是中世纪的一位主教,也是王后的御用忏悔师,国王怀疑王后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于是找来内波谬克,让他说出王后忏悔的内容。但内波谬克坚持不说,最后被国王扔到了查理大桥下的伏尔塔瓦河。内波谬克掉到河里之后,他的遗体从水中升起,头上泛出5颗星星,从此他被宣布为圣人,据说,时至今日内波谬克的遗体依然没有腐坏。对于这个说法,祝愿的成分一定多于真实,事实是否如此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折射了人心向善的本源,正是有了这样的祝愿,圣人才能在人心中生长,直至永恒。 有趣的是,从王后、国王和内波谬克的表现来看,国王的怀疑好像不是空穴来风。故事的关注点全部集中到内波谬克坚守忏悔师的职业操守、誓死捍卫忏悔者的秘密上,对于王后是否真有背叛国王的行为不作丝毫的分析与批判,反而凸显了国王的残暴。这是否暗示着,中世纪的人们在讴歌内波谬克坚持信念高于生命的同时,在潜意识中寄托了对人性解放与自由的向往,因而对跨越婚姻、权力和地位的爱情给予了深深同情,文艺复兴初期出现的《十日谈》或许是这种寄托最好的注脚。 还有一位与约翰?内波谬克一样用生命捍卫信仰的传教士扬?胡斯,同样在布拉格留下了永久的痕迹。 热红酒浓烈的香味弥漫在老城广场上,冲淡了冬日的寒意。杂耍艺人赤着上身,表演耍火把和喷火的把戏,吸引了稀稀落落的过客。圣尼古拉斯教堂前,拖着老式马车的几匹黑马悠闲地晃动着脑袋,在等待游客中消磨闲暇时光。每一小时,天文钟下都会站立许多游客,等待整点的钟声敲响时,耶稣十二门徒雕像依次出现在钟楼的窗口上。传说因为这座天文钟太过精致,以至当时的国王为了防止设计师在其他地方新建相同的天文钟,残忍地弄瞎了设计师的眼睛。在天文钟的对面,提恩教堂标志性的哥特式双塔站立在老城广场通向新城的小巷旁,象卫士一样守卫着广场中央的扬?胡斯雕塑。 扬?胡斯,15世纪查理大学的校长、捷克著名的宗教改革家。胡斯认为教会占有大量土地是一切罪恶的根源,他主张没收教会财产,实行宗教改革。1412年,罗马教皇派人到捷克兜售“赎罪符”,胡斯坚决反对,并号召市民抵制。他把圣经译成了捷克文,并用捷克文写作,在《布道录》、《人民议会》等作品里,尖锐地抨击了罗马教皇的教权和整个罗马教会。胡斯的做法引起了教廷的不满,1414年,胡斯被召参加在康斯坦茨举行的宗教会议,并于1415年7月6日在康斯坦茨的广场上以异端的罪名处以火刑。胡斯之死引发了严重的暴乱,直接导致胡斯战争。在提恩教堂里,胡斯党人洒下了鲜血,也让这个教堂打上了“魔鬼教堂”的烙印。 然而,对自由的向往与追求始终是人的本性,不是任何暴力可以压制的。数百年后的1968年,在离提恩教堂不远的瓦茨拉夫大街,同样为了追求自己的信念,又有一批布拉格人象胡斯一样倒在了血泊之中,随着苏军坦克的涌入,布拉格的春天骤然变冷。 1620年,爆发了神圣罗马帝国天主教军队进攻波西米亚新教军队的白山之战,新教军战败,47名新教领袖受到审判,其中27人在广场上被处决,56名波西米亚贵族被流放,波西米亚独立地位被取消。自从以后,捷克人似乎改变了抗争的方式,对于任何外来的进攻都采取了不抵抗的政策,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坚守自己的信念,如同保有一个美丽的童话。在扬?胡斯雕塑的基座上,镌刻着胡斯的名言: “寻求真理,倾听真理,学习真理,按真理行事,坚持真理,誓死捍卫真理。” 如今,这段用捷克文写就的句子已经成为捷克的国家格言,捷克人用这种方式,诠释了他们对于信念的执著。暴政和外来压迫可以让人低下头颅,却不能熄灭心中追求真理的烛光;人无须为抵抗暴政而死亡,却可以为坚持信念而牺牲。读懂了这一些,我似乎看到一个渺小的人,在面对强权时嘴角露出的一丝轻蔑的微笑。 这就是布拉格,一个能让人穿越时空的束缚、自由来往于古代与现代的城市。今天的布拉格依然完美地保留着那个时代的痕迹,当你穿梭于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时,目光所及的每一个细节都传递着久远的讯息。时间已然停滞,仿佛转过这个街口,你就会遇见故事中的人物,让人渐渐迷失在历史中,分不清现实与历史的界限。 这就是布拉格,一个虽不强大、却充满理想的城市,好似一个懵懂的孩子,双手捧着硕大的青苹果,遥望着美丽的彩虹。你可以抢走他手中的青苹果,但却抢不走他对彩虹的向往与追求。虽然岁月变迁,布拉格却始终象一个天真的孩子,在别人的成长中依然执著地守卫着自己的童话。时光流逝,那些口口相传的故事或假或真,或远或近,对于今天悠游于这座城市的人来说已经不太重要了。但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童话,让城市变成十分纯真美丽,也让留恋于这座城市的人能象孩子一样,依然保有对未来的憧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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