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长篇小说:云顶寨轶梦(段落) |
正文 | 小序:四川隆昌九旬高龄张隐秋著有长篇小说<云顶寨轶梦>,描写中国罕见的有六百多年历史的隆昌云顶寨郭氏大家族跌宕起伏、波澜壮阔的生活和发展史,因我知道川南小煤窑怎样采掘煤炭,所以由我执笔写下这一段落。文中虚构了一个游方道士和一场大火,使情节很有故事性和可读性。这一段落独立成篇,描写了上世纪二十年代中国的民族资本主义是怎样艰难发展。 #。 #。 ……。 ? 第二天,陈明源把收会(以前民间的一种融资方式)的一百五十元大洋大多买了米面柴火、调料蔬菜,一百多人或背或挑,几十匹骡马驮,浩浩荡荡,运来矿上,留了少数钱以备他用。三百多号工人抱着最后的希望,继续开工。 ? 可是干了七、八天,从矿井里拉出来的,除了黑石头,还是黑石头,哪见煤炭的影子?眼看米面蔬菜越来越少,失望进而绝望的情绪终于在工人中弥散开来。一些工人商议说:陈洞主(以前煤窑老板称洞主)倾家荡产办煤矿,看来是老天不佑,无望了。我们还是要走的早走,另做打算,留点吃的给不愿走的。我们大家都有妻儿老小,陈洞主工资是发不出了,再干下去不是办法,只有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帮陈洞主,报答他这样的好老板。一两百号工人找到陈蕴清,把他围在中间,工人说:“陈洞主办煤矿,是做大好事,但是老天不长眼睛,看来是实在无望了。我们不能把剩下的吃的全都吃喝干净才散伙,我们还是先散些为好。陈洞主家产都搞干净了,工资确不少我们分文。这几天的工资我们也不要了,只求陈洞主让我们走人。再说三百多号人一齐留下也没有必要,容日后再有机会,陈洞主一声招呼,我们一定回来!”见此情景,陈蕴清不禁痛楚万分,连连向工人拱手,几乎带哭声说:“多谢众工友厚爱!看来天要绝我,实无力挽回,今生恐怕无法再与众工友相处了。工资实在一时发不出,只能家在百里以远的发一个毫子(一个银元的十分之一,购买力可值现在的几十元錢)的路费。工资算是我欠大家的,请多多包涵。如果今生今世都没有机会,只能容来世报答。”于是一些工人领了一个毫子的路费,当天散了一百多号人。 ? 又过了三四天,依然天天拉出矿井来的还是黑石头,米面蔬菜越来越少,工人绝望,陈蕴清绝望,又散去了很多人。散去的人该发一个毫子的路费都发不出了,只能让工人任取一两件有用的工具,权当路费。陈蕴清含泪与工人道别,工人也无甚怨言。 ? 工人越走越少,只剩下五六十号工人。眼见米面蔬菜已维持不了几天,煤炭不见影子,大家更是绝望、恐惶、焦躁。挖煤工人中有一个泸县嘉明镇大田边的唐三爷,四十七八岁,因脸上有几颗麻子,外号唐三麻子。唐三麻子至今独身,干了二十多年的煤炭,也不知道帮过几个老板,现在和侄儿唐二娃一起帮陈蕴清。这天吃过午饭,大家都走出工棚上班,只有唐三麻子落在后头,坐在大通铺的床边,心神不宁,很是烦闷焦躁。唐三麻子心里想,这辈子帮过好多老板,只有陈洞主最好,从不打骂欺压工人,工资分文未少过,。眼看过不了几天就要吃散伙饭,以后哪里去找这样的老板?越想越焦心,越想越烦躁,于是拿出火镰子,打火点燃纸捻子,抽起旱烟。侄儿唐二娃探头进来喊道:“三爸,大家都上班了,走吧!”“好,就来”唐三麻子把手中的纸捻子随手一按,丢在地上,插上烟杆,走出工棚。 ? 谁知纸捻子没有全按熄,真应了个死灰复燃!微风一吹,纸捻子成了明火,引燃了地上的烂谷草,这还了得!你想,工棚上面的屋架檩子、角子,四周挡风的竹篾席,地上木料搭的大通铺,铺上的烂棕垫、烂谷草、篾席、草席、破棉被、烂衣衫,除了屋面上的小青瓦,哪样不是易燃之物?几百号工人的工棚多数连在一起,刹时火起,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只见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噼噼啪啪,火星乱窜,大火之中,似有无数金蛇狂舞,更有好多火龙呼啸腾空,大片工棚,早成火海,半边天都映红了! ? 这时,工人们正准备上班,但大多数还未下井,纷纷回跑,提桶端盆打水救火。不是杯水车薪,那是杯水火海!哪里管用?不消半个时辰,一大片工棚化为灰烬。满地烧焦的屋架、檀角横卧八顺,成灰的烂谷草、篾席,草席、破棉被烂衣衫冒着青烟,瓦砾遍地,到处是黑色泥泞!看着这一切,陈蕴清陈明源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半晌,陈蕴清顿脚大呼:“天亡我也!”险些晕倒,幸有工人和陈明源扶住。 ? 正在此时,不知怎么地冒出个游方道士来,只见他额上一抹青巾包头,灰白的头发披肩散背,只是又长又乱又脏;一脸灰白的胡子盖住了下半个脸,但左下方似乎还粘了些口谈。脚下一双盲鞋,破了,大脚拇指露在外面。青布裤子,膝下打着绑腿,破夹衣外罩着一件深蓝斜领齐膝长的皂衣,腰捆着青布带子,右肩 挎一个打了补丁的青布口袋,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物器。全身破烂,脏脏稀稀。只是道士身材硕长板实,双目如炬,摄人心魄。道士来到陈蕴清面前,合掌稽首,说道:“想必施主就是此地主人,真是天意!贫道路过此地,见此大路宽阔平坦,很多人走过,必定人气旺盛。天气已冷,特地绕进来想讨碗热水喝,谁知道遇上这场大火,看来这碗热水恐怕喝不成了!”陈明源接过话说:“道长,你一碗热水喝不成,算哪门天意?这场大火是天意要绝我们陈洞主!陈洞主十年艰辛,立志实业救国,造福乡梓,倾家荡产,典尽当完,只差典妻卖子了!各方筹借,本想再维持三五天,走到黄河方心死。谁知一场大火,烧绝念想,真是天意啊!”说罢泪流满面。道士说:“非也!一碗热水,一场大火,都是天意,更是天数!大事小事,冥冥之中,均有定数。陈洞主既已倾家荡产,典尽当完,老天爷还烧他干啥子?是要逼陈洞主上绝路啊!绝则死,死孕生,早死早超生!生死相随,祸福相依。然谁都想长生不老,谁都想趋福避祸,福禄寿全,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与不成,哪个晓得?贫道实在口干,烦请讨要热水一碗!”一个工人见道士一身稀脏,跟自己差不多,说话又像不好听,因此说道:“哪来的热水?冷水都没得了!救火都用完了。”伙房的丁伙夫却说:“厨房没烧着,锅里头还有半锅甑脚水,恐怕不热了,快去给道长舀一碗来!”一工人给道士端来一瓢甑脚水,道士接过,一饮而尽,说:“甑脚水大补,白米干饭的精气都在甑脚水里了。多谢!多谢!”道士擦了一把胡子,向陈蕴清合掌稽首,说道:“今天有缘,突遇这场大火。我有四句话赠与陈洞主,以应眼前场景。请听:物换星移几度秋,急急如令皇天筹。必定苦难陈洞主,反看大火霉兆头!此话不中听,得罪了!”又说,“贫道云游四方,所见世人,何止千万,然多为碌碌世俗之人。真有缘分的,确没有几人。此时此地与陈洞主相遇,着实缘分非浅,日后陈洞主定会想念贫道。我今要走了,知道陈洞主身上还有点小钱,请施与贫道。”陈蕴清见道士目光怪异,不由自主摸出身上仅有的一点钱,摊在手上,是一个大洋三毫子。道士一把全数拿过,在手上掂了掂说:“偌大一份家产都败光了,这点小钱留有何益?多谢施与贫道!又合掌稽首,转身高脚高手地走了。众人只怔怔地看着。 ?一场大火,烧得四乡八里,无人不知;烧得陈氏族人,亲朋好友,无不扼腕叹息;烧得借贷者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烧得陈蕴清心如死灰。大家都认定陈蕴清这辈子绝无翻身之日,办矿破产,铁板钉钉。要收回借贷,只有等下辈子了。矿工们更是绝望,当天又散去了三十多人。 矿上还剩下二十多号人。偌大个矿山,冷冷清清,火场狼藉,满目凄凉。剩下这二十多号工人,不知是死不甘心,非吃了散伙饭才走,还是年下无期,实在无有去处,眼看着还能吃四五天伙食,非得吃到颗米不剩,方才走人?也甚说不清楚。只有唐三麻子,因失火烧了工棚,自知负罪深重,又未见陈洞主责罚,自是感激不尽!恨不得地下裂缝,钻进去给陈洞主抱一块大煤炭出来。因此,不吃散伙饭,决不走人。 ? 失火的第二天,剩下的工人继续开班。唐三麻子一大早来到岔子,审视一番,动手就干,挥汗如雨,状若疯子。干着干着,觉得石头好像软了一些,亮壶火一照,又像比平时的石头更黑一些。凭借多年的经验,唐三麻子觉得有点名堂,应是接近了煤层。于是赶快爬到邻近的一条岔子,把侄儿唐二娃叫过来,叔侄二人经过一番斟酌分析,确定方向,合力奋进不止。又掘进有二尺左右,终于看见了炭层,炭层薄薄一线,厚约寸许,一摸,很软,又像煤炭又像木炭。唐三麻子说:“是炭脚子,找到了!”叔侄二人大喜,平添百倍力气,奋力掘进不止。又挖了三尺多深,煤层已有三寸左右厚度,已有开采价值了。刨子向上探,煤层向上倾斜,确定厚度在增大。唐三麻子说:“饿了,干不动了!找些石头埋回去,明天吃饱点,多带点饭,早点来!” ? 第二天,唐三麻子叔侄二人早早来到了岔子,顺开场子,也不说话,奋力掘进。饿了吃带来的冷饭,渴了喝矿井里的冷水。干了一天,掘进五六尺,眼见煤层已有一尺多厚,已是唐三麻子难得见到的厚炭。接连两天,又掘进了八九尺,煤层已有二尺多点厚度。叔侄二人只是不吭声,不拉煤出矿井,拉出来的都是黑石头。 ? 第五天是确定吃散伙饭的日子,大家还是下井,要干完最后一班。唐三麻子与唐二娃来到岔子,也不再掘进,捡开盖着煤层的石头,拿来刨子,先在地盖(煤层下沿与岩石结合的地方)小心往里掏空,掏进二尺左右,然后又在煤层两边三尺长的地方竖向往里掏进二尺深,这样,煤层六个面已有四个面临空。然后用了八根二尺多长的钢钻在天盖(煤层上沿与岩石结合的地方)上一排打进去,钢钻都打进完了,挨着往下撬,“噗”的一声,一大块煤炭掉了下来。叔侄二人小心地移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搬进煤船子,上面盖些黑石头,唐二娃在前面拉,唐三麻子在后面推,拉出矿井来。 ? 要吃散伙饭的那天,已是腊月十四。往年冬天的川南,不是阴雨连霪,就是湿雾冷雪,极是难见天日。那天确是天公作美,万里无云,碧空如洗,阳光灿烂,和风徐徐。远看阡陌田畴,茅屋瓦舍,历历清晰,近看竹木森林,油菜麦苗,郁郁葱绿。阳光之下,远山泛黛,近水跃金,微风拂面,如春风醉人。冬日至此佳景,若在往常,陈蕴清和陈明源当不知是怎样的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 将近晌午,工人过不多久就要收班,吃散伙饭了。陈蕴清和陈明源随便找了两块石头席地而坐,阳光之下,双双一脸憔悴。陈蕴清两眼深陷,双颊瘦削,胡茬凸显,头发好些天未理,有点脏,又有点乱,加之衣衫不整,很有一副穷途末路困顿潦倒之态。叔侄二人默然面对,已无叹息更无话说。天空飞来几只乌鸦,“呱呱呱”一阵鸦噪,给矿山带来一些生气,接着就飞走了。不一会又飞来几只喜鹊,羽毛黑白相间,个头很大,上下翻飞,左右盘旋,很是好看,叫声响亮悦耳,很能怡人心情,只是时间不是太久,便又飞走了。周围更寂静,更凄清,更使人百无聊赖。 ? 时间好像过的特别慢,实在难耐寂寞。终于,陈明源打破沉默,无话找话说:“二叔,今天总算是要吃散伙饭了,吃了散伙饭,大家也就解脱了,无事一身轻嘛。可能是老天爷不要叫我们太伤心,不是凄风苦雨,而是一副好脸色,山光水清,苍天见怜啊!”陈蕴清苦笑说:“真是命也!临到散伙还来一把大火,真应了《红楼梦》那句‘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陈明源说:"火烧工棚,偏在散伙之即!更气人的是,恰好又冒出道士来,说此鬼话不知所云,还估着要走了你那点守荷包的钱!哎,当真那道士的四句打油诗说了些啥子?我记不全。”陈蕴清说:“前二句好像有点懂,又说不清楚,是:物换星移几度秋,急急如令皇天筹。后两句倒是说得清楚:必受苦难陈洞主,反看大火霉兆头!—反正是倒霉了!”陈明源接着念,念了几遍,忽然一顿:“嗯!不对!二叔,是藏头诗!你把四句诗头个字连起来,是不是‘物极必反’?急急如令的急字与物极必反,否极泰来的极字同音,这四个字是‘物极必反’!”陈蕴清说:“也是,是藏了个‘物极必反,’但是后两句说得清清楚楚,必受苦难陈洞主,反看大火霉兆头。”陈明源说:“是呀,没错!反看大火霉兆头,道士是说,不是写,倒霉的霉字与梅花的梅字同音。冬日红梅,傲霜凌雪,笑报春来。这两句说的是你先要吃苦,然后要像大火冲天一样红起来!现在想起来,道士先说的那些好像是疯话,已有这个意思了!”陈明源摇头晃脑,异常兴奋,接着又说:“嗯,这四句诗妙就妙在‘反看’二字。反看就是要你反起看,倒过来想。不烧这把火,不到倒霉极致,不到极致,怎么反得过来?不到山穷水尽,怎来柳暗花明?”陈蕴清苦笑说:“你说得貌似有理,实乃穿凿附会!要像大火冲天一样红起来,难道天上掉快大煤炭下来?马上就要吃散伙饭了!” ? 这时,工人们已经开始收班,陆续从井口出来,拉出来的尽是黑石头,弃在路边。陈蕴清久久看着,长叹一息:“梅兆头?霉兆头!上天入地梅兆头!” ?捱了许久,唐三麻子最后出来,叔侄二人合力拉出来的一船子黑石头格外满些。等着吃散伙饭的工友已不耐烦,一个说:“还是石头,我还以为是金子,拉那么多干啥子?留点力气背泥巴嘛!”唐三麻子说:“最后一班,要对得起最后一顿饭,尽一份心罢了。我们总算是走拢黄河,死心了!”唐三麻子走到陈蕴清面前,面带微笑说:“陈洞主等在这里,我们大家就要吃散伙饭了。我想问一下,今天的散伙饭有没有一点酒?有没有点肉?有点酒肉,我们吃了也好高高兴兴地散伙,把今天的事记一辈子!”陈蕴清听罢,向工人们拱手说:“实在对不起大家,今天的散伙饭没得酒肉。实在惭愧得很。本来五天前一把大火,我已绝念想,难得工友们坚持不走,我也不好遣散大家,半个月前的长久饭有酒有肉,结果是假,想长久,不长久。今天的散伙饭是无酒无肉,结果是真,吃过这顿散伙饭,大家各散东西,今生恐怕再难相聚也!可叹我陈蕴清先祖艰难开拓,耕读传家,已有六百多年历史,陈氏家族繁荣昌盛。我本想学先人奋发图强,不做纨绔子弟。但是十年艰辛,荡尽家产,又蒙众工友追随至今,本想有些作为,却落得如此下场,天意不公也!”说到此时,陈蕴清早已是热泪交流,肝肠气绝。陈明源既是伤心,更是有此气愤,说:“唐三爷。你好不懂事!五天前你一把大火烧了工棚,大船打烂三千钉,三千钉都被你烧化了,陈洞主还未责罚你,这顿散伙饭你还嬉皮笑脸,要酒要肉!今天吃的是散伙饭,更是断肠饭,有酒有肉,你吃得下么?陈洞主十年艰辛,落得倾家荡产,债台高筑,现已身无分文,哪里还有钱给你买酒买肉?莫非你这一船子石头还能调酒调肉吗?”说罢,踢了唐三麻子的石头船子一脚,失声痛哭起来。 ? 陈明源这一嚎哭,惹得众工人无不悲戚,有的放声大哭,有的蹲在地上,掩面哭泣,有的顿足捶胸,哭声一片!“大家不要哭,陈洞主不要伤心!”唐麻子突然说道,“一定要喝酒,一定要吃肉!就用我这一船子石头调酒调肉,还要跟自己调一个婆娘!调回陈洞主十年心血,调回陈洞主的大好前程!”说罢,与唐二娃俯身三刨二爪捡开了煤船子里的石头,合力抬出那块大煤炭,地上一放,眼含热泪,双手抱拳,对陈蕴清说:“陈洞主,我这一块煤炭,也对得起这场大火了!” ? 只见那块大煤炭,长约三尺,高有二尺,厚有一尺八九寸,四楞方正,整整齐齐。如同一个十世单传,不哭不闹,会笑又笑不出声的胖硕小子躺在地上!阳光照耀,似乌金闪亮,煤班熠熠,灿若白银! 这块煤炭来的太突然,似从天而降,似神人送来!看得大家张嘴结舌,目瞪口呆!半晌才有一工人一声暴吼,声如炸雷:“挖着大煤炭啦!挖着大煤炭啦!”大家如梦乍醒,于是欢声雷动,嚎叫不已!陈蕴清嘴唇哆嗦,热泪盈眶,一连声哭喊:“天也!天也!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众工人有狂笑不已者,有放声大哭着,更有在地上打滚者,疯乐之状,不可描述。陈明源醒过神来,一连声大喊:“快去买火炮!快去买火炮!买好酒,买好肉,越多越好!” ? 陈蕴清一阵狂喜后,却突然敛去脸上笑容,来到唐三麻子面前,好像不曾相识似地上下打量他一阵,说道:“唐三爷,五天之内,你先是送来大悲,使我如遭雷击,如坠深渊;今天又突然送来大喜,真可说山河增辉,众人忘形。人生遇合,起伏跌宕竟是如此急速!这且不说。这块煤炭虽不是价值连城,确也是一座金山,救我于水火,也把矿山救活!但是你发现必定有些时日。照世人的话说,你一个下九流的挖煤工人,确是如此淡定,不露声色,此等城府,非常人也!陈某实在感佩万分。——且受我一拜!”说罢,双手抱拳,俯身深深一揖。唐三麻子急忙扶住陈蕴清,说道:“要不得!要不得!烧工棚的第二天,托陈洞主的福气,我就发现了炭层,只是太薄,一时不敢惊动陈洞主,害怕又是一场空欢喜。这下好了,不枉陈洞主十年心血,要发财了!我们几百号工人也有饭吃了,也能盘家养口了!”陈蕴清默然无语,久久地打量着唐三麻子,又掸掸他身上的煤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 唐二娃与七八个工人风风火火跑进杂货铺,喘气未定、大喊:“谢老板,要火炮!谢老板,快点!要买火炮!”杂货店的谢老板见跑进来七八个工人,一身一脸黑灰,衣服破烂自不必说,大呼小叫,像恶鬼像土匪,加之生意就要在一二天内关张,平时工人们和陈蕴清的赊欠还不知如何着落,早没好心情,现时更是鬼火起,喊道:“啥子事?啥子事!火炮倒是有,是给李家湾子李二爷娶媳妇准备的,下午就来挑——你们是死了人要放火炮?”“放你妈的屁!是老子要接婆娘,就接你那个二姑娘!——陈洞主挖着大煤炭啦!”唐二娃一边说,一边和工人七手八脚往背篼、箩筐里装火炮和香蜡纸烛祭事之物。“真的!?”谢老板不禁大喜,和工人们跌跌撞撞跑到矿上。 ? 来到矿上,早见很多人围着,大呼小叫,忙忙碌碌。另有一些工人,也不知是赊是抢,还是老板们得知消息主动送的,酒肉熟食糖果,猪头公鸡大鱼,摆了一地,谢老板分开众人,果然看见那块大煤炭,不由惊喜万分,一头跪倒,大喊:“苍天有眼啦!苍天有眼啦,!苍天给陈洞主送乌金来啦,苍天给我们大家送财来啦!快快!快点!快去我铺子,里屋还有几十圈火炮,你们没有看到,快去一起拿来!” ? 纸钱烧起来了,火炮放响了!那块大煤炭已用红绸结了一朵很大的花,拦腰扎起,红黑相映,煞是好看!前面是整猪头,整公鸡,有头有尾的大鲤鱼,再是果品熟肉酒食,摆了三排,红烛高烧,香烟缭绕,纸钱烧得呼呼地响,火炮暴得地动山摇。好像看不见的山神财神土地爷正在享受这酒肉贡品,陶陶然,醺醺然,咧嘴在笑呢!工人们磕头作揖,喜悦的泪水冲洗着脸上的黑灰。四乡八里看稀奇看闹热的,亲朋好友来恭贺的,第一时间来打探消息,日后希望谋点差事的,各行各业日后要围着煤矿借贷的、要继续做生意的,也不知围了多少人,七嘴八舌,感叹议论,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陈蕴清红光满面,笑逐颜开,八方拱手,说些什么,根本听不清楚。火炮太响了!“噼噼啪啪,咚咚咚咚,嘣嘣嘣嘣”似炒豆,似惊惊雷,在山间回响,在辽远的大地回荡。 ? 2010年3月11日 (新浪博客提示:此博文已经过自动调整,以便在移动设备上查看) 标签: 《天屏缩影》第四回 试增写部分 杂谈 阅读:128 转载:0 喜欢:3收藏:0 分享: <?上一篇下一篇?> 评论 验证码:换一换 所有评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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