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一根草根 |
正文 | 爷爷,您已护我走过了二十三个春秋 题记:时间是午夜时刻,地点是中原某个角落,一个人话太多,正在用文字交换着什么… 第一部分 在我近六岁时,奶奶在小年夜里服农药自杀,在奶奶出殡那天,他一个人坐在地上,靠着棺材,背着我们,抚头痛哭,泪水一点一滴。一向坚强刚毅的形象,却突然给你最柔软的一面,我感到吃惊。多年以后,我才渐渐明白,也永远忘不了这个画面。有时候,一个人坚强久了,当偶尔软弱的时候,最是无法自拔。 小时候爷爷给我的印象是个精干的瘦老头,总是挂着笑,黑色短发中掺几根白丝,一件洗到变形的白色汗衫,一双破旧的帆布鞋,上面压着长满厚重老茧的脚。爷爷是个闲不住的人,凡事雷厉风行,脾气来了就像六七月的雷阵雨,轰隆一阵子,到现在,还是这样。 我奶奶走后,爷爷一直没有再找个人搭伴,爸说了他好几回,一提他就生气,火冒三丈的,后来我妈告诉我这里面的道道我才知道他心里的委屈。 我打小就粘爷爷,我还有个只小一岁的妹妹,每当吃过晚饭,爸爸妈妈妹妹还有我就围在一起看电视剧,小学时候的我对电视喜欢到痴迷的程度。但到了将近九点的时候,我就会去陪爷爷睡觉,不管电视剧情多么引人入胜。我最喜欢爷爷抱着我的脚在冬天里睡觉。爷爷怕我脚冷,就抱着我的脚睡觉,所以爷爷抱着我的时候我就抱着爷爷的脚,开始的时候我还小,只能抱一支,后来我都上初中了,有了自己的房间,有次陪他睡觉才发现,我一个胳膊就把爷爷一双脚捂严实了。 爷爷不让我跟他睡一个床头,他说:“爷爷年纪大了,夜里起夜,怕吵醒三三。”三三是我乳名。每次睡觉前,我都会问爷爷要好吃的,因为有很大可能爷爷就会从他的衣柜里拿出好吃的给我。夏天,要么是自家果树上结的果子,要么是从他自己捣鼓的菜园里采的新鲜果蔬。我最喜欢的水果是梨,最爱番茄和黄瓜,这辈子都不会变了。冬天,接近过年的日子,亲戚来家串门的渐渐多了,爷爷辈份长,家里不缺亲戚带的孝敬他的点心,但是家里养了两个馋嘴猫,爷爷吃的,就少了。有时候半夜醒来,就对爷爷说:“爷爷,我饿了。”他每次都从睡梦中清醒,哼了一声,忙披上衣服,在衣柜里最上面我够不到的地方摸索一阵,然后拿出饼干、糖果一类的东西给我,又倒杯开水,嘱我别烫着,就上床继续睡了。我爱吃甜食就是那时养成的习惯。 有时候夜里睡不着觉,爷爷就会给我讲讲他年轻时到外闯荡的见闻,多是些风俗民情、名山顺川。有好多次,说着说着他顿了下,突然来一句:“三儿,你奶奶走了多少时候了?”“好几年了,爷爷,有3年了”“你奶奶走了2年9个月了”我知道他想奶奶了,就不说话。 第二部分 回忆是一点一滴的不盲从,而我听见下雨的声音。七岁那年,我上小学一年级,屁股后面总有一个六岁的小尾巴如影随同。无论我到什么地方,妹妹总是跟着我,而且她理由很充分:“妈妈说了,你是哥哥,得照顾我!” 六七月份,大别山区就进入了雨季。它如果下午下雨,早晨是没有知觉的,到了中午,空气里全是水汽和安静,没有阳光。雨终于要来了,柳树都扶了腰,杨树叶子沙沙作响,我牵着家里的母羊,捡地上被风吹断的树枝,把叶子摘掉,一片一片的喂给她吃,顺便享受着风的感觉。粗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手臂上、衣服上、地上、树叶上,池塘里全是一圈一圈的涟漪,鱼儿最是撒欢,跳着舞着…我赶紧牵了羊,钻进用杨麻搭成的“小屋”里,蹲在地上,透过空隙望着天空。突然一张嬉笑着但再熟悉不过的脸闯进视线里,然后无可奈何看着妹妹也钻进来,我轻声骂了句言不由衷,她在我背上使出全力砸了一拳,一场嬉闹拉开帷幕… 雨来得快,走的也快,就这一会儿功夫,水已经到池沿,胆大的鱼已经学会勾搭岸上的人了。回家换上雨靴,拿上一根长麻杆(杨麻剥皮后的秸秆)站在岸边,和(读肆声)水声跟鱼儿顶水声相映成趣。妹妹也拿了一根,在那捞荷叶上不知是被风吹落还是被雨打落的荷花瓣,我笑着看她笨笨的样子,她也急眼了,双脚往水边又挪了挪,一不留神,一头栽进水里去了。 我战战兢兢的猫在堂屋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妈妈大声训斥爷爷跟妹妹。“土埋半脖子的人了,那么深的水,禄奎(我爸)就在你身后,你倒好,二话不说,一个猛子进去,还是你年轻的时候啊?”“幸好没事,要是出了事,那闲话都能把人淹死!”“还有你个小妮子,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啊?!那是能玩的地方啊?!死鬼羔子,气死我了!”妹妹哇的一声,泪水决了堤。妈瞅了我两眼,没说话。爷爷一个字没说,抱着妹妹往怀里送。后来我爸半开玩笑的跟我说,“你还知道回来喊人,鞋都跑掉了,要不然红(妹妹)就折了。你妈不把你打死才怪!” 第三部分 印象里,那时候家家都种有杨麻,它在农村可是大有作为。等到它们长大了,远远看上去,就像小树林一样。树林里到处可见“马棚瓜”,那是小时候非常喜欢玩的东西,于是身上总是留有在找“马棚瓜”被杨麻身上的刺划破的伤口,心里却美滋滋的。长熟的“马棚瓜”透着一股子香味,夜里睡觉的时候都不想撒手,捂在被窝里玩,有几次睡觉把“马棚瓜”压裂了,早晨醒来心里会难过好一阵子。 收割杨麻也是个技术活,得使劲用大头镰刀砍倒,砍的位置不能高也不能低,恰到好处的地方是与土层接触的那层截面。太高了,就把最珍贵的杨麻皮留在了根上,太低了,砍进土里容易毁坏镰刀。劲道也大有讲究:劲小了,镰刀卡在杨麻杆里,还得费力气抽出来,费时费力;劲大了,镰刀失去控制,容易伤到自己。 爷爷一辈子务农,干起活来自然游刃有余,满手老茧不知道沉淀了多少岁月的痕迹。家里大人农忙,我跟妹妹放学回来,妹妹开始做饭,我就又掂一瓶开水到地头,把茶杯都倒满水冷着,等他们喝。爷爷躬着身子,熟练的抓起几根杨麻杆,斜扬着刀刃,大力砍下去,一下子砍倒两三根。我看他满身是汗,就拿起镰刀,准备一起干,妈喝住我不让,怕我伤着自己。爷爷丢给我一把小镰刀说,“你去吧前面的小杨麻收拾了吧,大的别砍,你干不动。 ”我高兴的去了,不一会,汗流浃背。爷爷边干边说,“孩子,好好上学,干农活苦啊,将来考上大学能有出息!” 砍了杨麻,捆在一起,沉到水底,上面盖一层土,一段时间后就能捞上来剥皮了。由于微生物分解的作用,杨麻皮变得柔软,剩下的大都是粗丝纤维,所以很好剥,但是腐败作用留下的是一阵阵恶臭,还有干活时满身的污垢,所以没人情愿干这个,特别是小孩子。我和妹妹就被妈硬逼着干了好几次这活计,现在想想也真是辛苦,那时候挣钱真不容易。 杨麻皮用水洗干净后就搭在绳上晾着,晾干后收好,卖了换成猪崽,也承担起我跟妹妹的学费。 第四部分 上了初中了,我考上了县重点。初三时,妹妹却无心学业,跟着长我一岁的一个亲戚姐去了杭州。爸爸已经在嘉兴、萧山一带打工几年了,妈妈也北上了几回。 年根近了,我也寒假在家,有一次我三奶奶来家串门,跟我爸说起邻村上一个老人,也是少个男伴,就有意说和,后来我爷爷知道了,狠狠吵了爸两句。我很纳闷,爸妈经常不在家,有个人照顾他不也省了爸妈的心吗,就去问妈,我妈说这事说起来就长远了。“你知道你奶奶怎么死的吗?”“听说是喝了农药”“是啊,唉~你奶奶是癌症,都瞒着她,时间久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病是不会好了”,妈顿了一下,“她是怕拖累一家人啊!你爷爷年轻时那倔的一个汉子,心里有愧,放不下,多少年了,还是这样”“妈,你跟爸以后别再提给他找老伴的话了” 今年暑假我一直在杭州,爷爷年纪大了,高血压,走路也不方便,但他就是闲不住,整天四处溜达,说他,也不听,跟个小孩一样。 我早晨懒床,一觉到了8点多,他早早买好了吃的,看我醒了,拿到电磁炉上热一下,招呼我赶紧吃饭。我说:“爷爷,您孙子都多大了,您能照顾他一辈子吗?”“多大也是我孙子!你不吃饭,不饿啊?”心说:“您已经照顾了我二十三年,爷爷,再来二百三十年也不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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