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花兜兜 |
正文 | 人们都叫他花兜兜,他去世那年95岁,算是长寿了。在我的记忆里他个子矮小,脸儿又圆又白净,人很富态,不像一位饱经风霜的农村老头儿。 花兜兜从不下地劳动,常挎一个粪篓儿拾牛粪、马粪之类的东西,碰到石块儿等有碍行走的他都有序地挪到一边,俨然一位清洁工。他似乎从不生气,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村里人在劳作之后常坐在一起唠嗑,但他极少参与。在我一个小孩子看来,花兜兜是个奇怪的人。 花兜兜家的院子很大,门口有一棵碗口粗的桑树和一株很茁壮的山茶树,那是村里独一无二的景致。到了夏天,桑树上挂满了桑葚,还没等它成熟,我们这些顽皮的小孩子就把它摘个精光,尽管有些酸涩,但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以至于后来我总认为桑葚就是那味道。山茶花开的时候香味扑鼻,一簇一簇,红艳艳的,许多的蝴蝶和小蜜蜂在花间起舞,美丽极了,我们这些小丫头就会跑去摘花儿或是抓蝴蝶。由于山茶花带刺,摘的时候很容易扎到手,花兜兜就用剪刀剪下来送给我们。老人一脸的开心,我们似乎收到了所见过的最美的花,然后满心欢喜地把它插在家里盛水的罐头瓶里,每天都欣赏着它,那时侯小伙伴们谈论最多的就是哪个花骨朵开了或是哪朵花枯萎了。 花兜兜打心眼儿里喜欢我们这些小孩子,每逢春节,他把废弃耙篱上的竹棍儿撅下来,然后用刀子剐掉上面的污物,切成一段一段的,再刻出齿儿,做成精致的小叉子。在八十年代初,村里的孩子对不锈钢叉儿是很陌生的,那竹蔑做的小叉子的确是件稀罕的奢侈物。这时候一群小孩子就会蜂拥而上,因为想要叉子的孩子太多了,他总忙得不亦乐乎,实在应不过来他就会说“过几天来取,过几天来取…….”。如今想来花兜兜就像东方的圣诞老人,在春节的时候骑个耙子送给孩子们礼物。 我家与他是邻居,由于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总是最先收到他的礼物,很开心,常常得意的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引来一群羡慕的眼光。春节用小叉子吃饺子,虽然有些笨拙,但却别有一翻情趣。家里人对我的举动不大喜欢,偶尔也会埋怨他,说他是“孩子王,尽弄些…….” 在他年复一年的叉子礼物中我渐渐长大,有一次我问村里的老人他为什么叫花兜兜,难道他喜欢穿花兜兜?后来得知,花兜兜是人们给他起的绰号,他的本名叫陈XX,原是地主家的儿子,读过书,认识字的。后来土改把地没收了,文化大革命又被批斗,他有一个很能干的老婆,可却在他三十几岁的时候去世了,只留下一个儿子。从小富庶的生活养成了他怠于劳作的习惯,于是人们叫他花兜兜,大概有娇男人的意思吧.虽然坎坷的经历使他寡言少语,但他依然很乐观,依然深爱着周围的世界。 十岁的时候我离开了村子,从此再没收到过他做的小叉子。几年后我又回到那里,听人说他去世了,是自然老死的,走的时候面带微笑,很安详。屈指算来他去世有十个年头了,我在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里生活,习惯了现实中的喧嚣与繁华,虚伪与冷漠,在百无聊赖时便会想起那位叫花兜兜的善良老人,在桑葚挂满枝头,山茶花儿开的季节老人在乡间小路上默默的身影,还有那久远的小叉子,心里便多了份淡泊与宁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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