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是不是有一首歌一直在心底浅唱 |
正文 | ![]() 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将我从沙发中惊醒,电视里,春晚的新年钟声清脆地响起。看看满桌没动的年夜饭,我突然想念我遥远的家乡,想念那门前的远山,想念山后的那片草原,想念我那匹温顺的枣红马,想念那呼啸的风吹起的长发抽打着脸颊,想念马蹄溅起的那八瓣的格桑花...... 鞭炮声之后,夜死一般沉寂,我睡意全消,江南少有的薄雪轻轻飘下,院中的腊梅争艳,暗夜中弥漫着浓香。偌大的空房,我有些害怕,身体微微打颤,上下牙叩击得生疼,我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房间里一切陈设都是典型的江南特色,仿古红木龙凤高架床,只是被褥整齐没有一丝家的暖气,窗前的雕花木几上碧萝葱翠,那是我从家乡带来的,这么多年这异乡的水土并没影响它的生长。 我打开手机,那熟悉的乐声想起:你拨打的用户现在无法回复,请留言!彩铃是我们自己录的清唱《斯卡布罗集市》,前奏是我清脆的口琴,间奏是他的口哨,我的英语发音有着浓浓的四川味,他的男生部分低沉浑厚,录音中夹杂着低低的浅笑和浓重的呼吸声。静夜里这首歌把思绪牵回到那美丽的初见。 那是一个暮春的午后,我在驻唱的茶馆里唱着那首《斯卡布罗集市》,屋外阳光明媚,此时并不是生意的高峰时段,下面只寥寥几人,却见对面一青年依窗而坐,低头在画板上画着,不时向我打量,舞台很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唱完之后,不经意间一切仿佛被前生注定,就一眼,心便被融化在那副画里,他作为礼物送给了我,虽寥寥数笔的“速写”,但五官被细化,传神的相像,飞扬的发间,他特意加了一朵蔷薇花。一个流畅而漂亮的隶书签名:罗剑 2002.5.12。 每一场遇见是乎都是命中注定,像马背上的风躲闪不及。在那个茶馆,那个罗剑,我的歌,他一听就是半年,我们在墙边的蔷薇花下凝眸,牵手,倾吐着永生的誓言。我们录下了这首歌后,我怀抱着家乡的碧萝,与他毅然远踏江南。 我曾在江南的小桥上浅唱,唱清悠的翠竹,唱飘香的桔园,唱茶场温热的茶香。而罗剑渐渐放下画笔投向商海,我们越走越远,他愈来愈忙,忙到忘了花,忘了歌,忘了誓言,忘了钱之外的一切。在这个到处是“吴越”软语的地方,听着完全不懂的“告无噶里不香”之类的话语,常常让我迷离,我常想把这些“吴越软语”录下来,定是治疗失眠的良方。在这场爱情里,仿佛罗剑已走到山顶,而我被江南的山水陷进了深深的沼泽。 我静静地翻开离婚协议书,为了逼我签字,他抱走了孩子,另换了手机号,搬了新的住址。书房笔架上依然悬挂着罗剑的画笔,却不见了他的浓墨绛彩,墙上依然挂着我们初见时送我的那幅画,发丝飞扬,鬓角插着一朵蔷薇花,而这里的一切,终将交给记忆,被时光遗忘。 大年初一的黎明冷清沉寂,我拉起行李抱上我的碧萝,只是这一大串钥匙无处安放,突然觉得这江南的6年我仿佛与世隔绝,我弄丢了自己,在这拱形的石桥上,决然地将钥匙丢下河去,江南,我再也不想踏入。 在老家这个熟悉的地方,我盘下曾驻唱的茶馆,我和他初相识的地方。墙边的蔷薇藤已有鸡蛋般粗细,我让工人仔细地用铁丝吊起,要不了多久就能满墙绽放。在每一个窗边,吊起两盆太阳花,不论单层双层,不论什么颜色,混插在一起,爱极了这卑微的小花,从早春开到深秋,无需浇水无需施肥,茶馆的名字就叫“鼠尾草”,那首歌的又一个名字。 4月初,我的蔷薇开得极艳,门前的小径完全看不见地砖的颜色,落红铺了一地。悠闲的生意渐渐让我遗忘了那个号码。当那首彩铃再响起时,已入5月,我窗边的太阳花高低参差,五彩缤纷,新老顾客悠闲地慢品,那段爱终要了断。我答应在我们初识的那个日子,在那个临窗的位子,我答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从正午我就独坐窗前等候他,窗外蔷薇的浓香随着阳光热烘烘地钻进来,我迷糊糊的想睡,就特意冲了一壶江南的“雪芽”,那奢侈到心疼的价格,无所谓了,最后一次,就让我们再品一次江南的味道。我品着那久远的记忆,一位清瘦的青年对我浅笑,眼仁星子般明亮迷人,嘴里清唱着那首《鼠尾草》,一片盛开的蔷薇花......一阵剧烈的晃动,我就这么端坐着沉了下去,我眼里最后的影像宛如那个熟悉的身影从窗前飘过,眼里吐着惊恐,大张着嘴巴呼喊,却让坍塌的巨响掩盖。 当我再次醒来,一切都归于黑暗和寂静,我清楚地记得,地震前,我的茶馆里就我一个人,临窗独坐,我的右手边有一壶茶,浑身的痛已分不清痛在哪,世界把我在废墟下深埋,我在这黑暗的缝隙里细想,一切都无所谓了,无所谓江南,无所谓故乡,无所谓爱情,与生命比起来,是如此苍白。我的全身被死死地卡住,无法移动,喉咙干裂,浑身痛楚,但记忆却异常清晰,只觉得浑身这么轻,像飞翔在马背上,耳边风声呼啸,发丝抽打着脸颊,马蹄溅起格桑花的清香,后背偎在罗剑的臂弯里,我们深情对唱着:你去不去斯卡布罗集市,那里有我最爱的人...... 当我再次醒来,已经是5月22号,我看见了罗剑,脸上身上全是伤痕。胳膊还受了伤,十指全缠着纱布,他眼圈是黑的,看着像六十岁的男人。后来知道他已经连续10天没有睡过了,眼睛深陷,头发凌乱。后来我在电视上看见我们自己深情而感人的故事:一个老公在他们相约的茶馆的废墟上搜寻,不允许运用大型机械,只身徒手扒刨,一天,两天,没有电,没有手机信号,,只凭着零落的蔷薇花瓣辨别着方位。第三天,第四天,搜救队转向人员聚集的机关学校,罗剑只身用臂膀用十指继续搜寻。第五天,终于有了手机信号,他终于从地下听到那微弱的歌唱《鼠尾花》,静静的夜里,这天籁般的歌声,像一记重拳砸在心上,狂喜狂痛。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电视里自己的故事,流着感动自己的泪。 如今,重建后的茶馆一如我之前的装饰,蔷薇还小,但终会繁茂。今年的5月12日,罗剑的画展在江南和成都来回巡展,主题为“九寨沟映象”和“蔷薇花开”。罗剑关了江南的宾馆,在通往卧龙的小镇开了间“农家乐”,也叫“蔷薇花开”。我取笑他店名与生意不搭调:老公浅笑:灾难让心回归简单,回归纯粹,回归花开无声,花落无语的恬静。其实生活很简单,爱也很简单,岁月就如一首歌,叫你不经意的在心底浅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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