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我的田园 |
正文 | 我的田园 对于七十年代出身于农村的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跳出农村,不再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因为那时的农村生活太辛苦。家母在世的时候规定我们兄妹四个每天早上上山砍一担柴吃早饭,再上学。下午放学回来砍一担柴回来吃晚 饭。 当我们逐渐对砍柴失去了新鲜感的时候,这项任务便让我对母亲产生了怨恨,我时常抱怨母亲太苛刻。母亲却总是冷冷地说:“你想轻松就读好书来,跳出农村去吧。”我之所以最后离开了农村,也许从那时就开始有了跳出农门的愿望了。 但是,当我跳出农门在县城里呆了十几年后,却一天天地感到心灵的空虚,那些喧嚣的市井声响常常让我烦躁不安,眩目的灯光也日渐地让视觉疲惫。总是觉得过得太枯燥太没意思。于是开始想着去乡下游玩,惊奇地发现,同事之间只要有人提议去乡下玩,都兴高彩烈地赞同;朋友们说到某饭店吃个饭什么的,应者寥寥,倘有人说到乡下去吃个饭,都携妻带儿地赶着要去。那些曾经像我一样“农村包围城市”的乡下人看来都拥有同一个乡村情结。 也许人本来就是泥土捏成的骨肉 ,与泥土的缘份是与生俱来的。而乡村,那散发着泥土芬芳的田园正是孕育着人类灵性的本源。于是我常常出神地回想起我的田园。 我的家乡是一座山环水绕的小村庄,那里有二十几户人家,一溜溜整齐的青砖黛瓦。村庄后面就是一座挺秀丽的小山,刚好搂着村子,山顶浑圆而厚实,披着郁郁葱葱的树,一年四季都溢着秀色,五颜六色的花朵从树丛中探出来装扮着小山,俏皮而活泼,那时的我们就常常跑到小山上摘些野花来玩,红的杜鹃、白的栀子花,黄的野菊花、吊宫灯,黄白之间的百合,紫色的薰衣草、柴油藤萝等,大把地捋下来却很快被我们糟蹋得面目全非,现在想来,颇有点暴殄天物的行为。村子偎依在小山里,显得安详而宁静。村子在山脚下有一口水井,甘洌清甜,那是全村人的饮用水井,水井从不枯竭,亦不盈溢,始终保持在那道手即将够着的地方。于是那些女人们在每天的早上就弯下腰,把扁担和木桶向下一掖就提起了满盈盈的一担水,摇摇闪闪地走进了各自的厨房。村子就总是在这时开始了它的一天。门前的池塘却一年四季都清澈如许、波澜不惊。阳光和月亮就总是在小面上端详自己的容颜,偶尔有微风拂过,那岸边的几棵弱柳便撩起一圈圈涟漪,水面便碎成万道纹线,投在门前的墙上,摇曳出无限风情。岸边总是簇拥着一簇簇黑亮如蚕豆大小的蝌蚪,颤颤地生动着。而从早到晚热闹着的,就是那些绿色的青蛙,它们忽地从岸边的草丛里倐地窜进水里,只露出尖尖的脑袋,用圆溜溜的眼睛瞪着水上的天空,发出呱呱的叫声,此起彼伏地挑逗着。 村子除了后面是山,三面都围着农田。随着季节的推移,农田的颜色便一茬一茬地变化,绿了黄,黄了又绿地循环着。因为农田绕着村庄,所以干农活就只是在家门口了。家里人做好了饭,就到村口对着农田拉长了音喊一句,正在干活的就抬起头拉长了音调“哎——”,这样一呼一应,幸福便荡漾在整个村子的上空。 其实我们那里田少,干农活的时间是不多的,三两下就完成了任务,村民们的很多时间便显得悠闲。扛把锹巡视在田埂上,便是男人们常见的形象,与其说是干农活,不如说是享受田园的风光,那些禾苗拨节的声响常常让他们迷恋,而望着那些沉甸甸的金黄的稻穗就更是让他们喜不自禁。那些男人们便非常地乐意行走在这片田园里。扛着锹的男人们相互见了面,不需要邀请便一起坐在田埂上,掏出烟丝,卷起了烟,一袋烟就这样轮着你一支我一支地吸着,憧憬随着烟雾一起升腾。他们高声地谈着那些不关任何人痛痒的事,不吸烟的便捡起田埂上的稻草,咬在嘴里,稻草便活蹦乱跳地在嘴边跳起了舞蹈,沉浸在一丝丝稻草的甜味里,目光都不自觉地望向这片田地。坐在一起的男人们直到家里人在村口高声喊回家吃饭,才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扛起锹,满足地回去。在他们的眼中,这就是生活,清闲而充实。 小小的村庄低头抬头的都是叔伯姑侄,同姓而居,按辈份称呼的传统一直维系着这一方田园。于是,只要哪家有红白之事,都得义不容辞地参与,而且都极为卖力地做好。谁家杀了猪宰了羊什么的都要一碗一碗地分发,满满地端过去,高声的说笑声便从屋子里传出来,极为温暖。只是我一直不太明白的是,我们那里掀汤皮挨家挨记户分发的时候却只是用竹捞子(即做饭时用来捞饭的竹器),从不更改,有一次我想用一个盆子装着去分发,却被母亲狠狠地瞪了一眼,骂道:“胡来!”那种分食各种东西的事我是极乐意去做的,小时候,我常常抢着干,因为,在别人家都能收获非常非常灿烂的笑脸。 农人们常年是打赤脚的,他们将脚丫深深地插进大地里,以此真切地感受大地的呼唤,是啊,只有将肌肤与大地亲密地接触,才能接通与大地的灵气,农人们是深谙这一道理的。所以,田埂上就留下重重叠叠大大小小的脚印,那些脚印是田园里最美的画图,那样生动,那样充满韵致,那样富有诗意。 田园里那凝重而有动感的是什么?是那样巧妙地点染在这一碧万顷的阡陌之中,那是耕牛。它踏着哗哗的泥水,翻腾着黑黝黝的土地,那刚从地底下翻转过来的的泥土啊,咕咕地冒着气泡,芬芳的气息浓郁无比,它大口大口地吐纳着生命的气脉,将最质朴最厚重的礼物呈现出来。来吧,生生不息的生灵们,这就是自然给你最高的恩赐! 傍晚时分的田园最是迷人,薄暮暝暝,田园的轮廓便变得飘忽隐晦,雾霭便如轻纱一般缠着那一片即将飘起的世界,此时,各种昆虫便弹唱起动人的交响曲,天籁一般,而此时,便会有“哞哞”的水牛归圈的声音把这一切推向高潮。 这就是我的田园! 这几年回去得少了,今年过年时回去一次,都是平房水泥路。用的是自来水,田园里已没有了越冬的作物,据说种田都不用牛,而那口水井早已废弛很久了。 我想我的田园已然渐渐消隐了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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