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我是贫困户 |
正文 | 张得最近可是春风十里,红光满面,尽管冬风冽凛,乡村的尘土飞扬。这不!此时正拿着笤帚,指挥着几个人清理两旁的杂物和枯枝。 “大弟大妹们,这边的树叶不要忘了扫!” 他的小眼眯缝开,脸上的皱纹如枯枝扫荡着,单调而高昂中洋洋自得,语气中夹杂着命令。这是他小队长的权威所使,党的政策就是好,没想到60岁一滩泥了,惠民到自己头上,不但月月有工资,还一月500元的清洁工让他做,更值得炫耀的是有头有脸的人三天二头上门嘘寒问暖。这不!年关了,又是送油,又是送被,还一再寻问缺啥。他知足了,一句“什么也不缺”获得一大领导的好评,并作为典范贫困户的好心态在会上一提再提,使他名震数里。 最近见识不少文绉绉的各级各层领导,文汇词语潜移默化地从嘴里蹦出: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我张得正愁女儿上初中的生活费,党领导就送上门了。” “你可是贫困中的贫困,谁脱贫也降临不到你头上。” “就是,你可是最该救济的人选。” “哪个兔崽子也不敢把我的贫困户取消,四里八乡谁不知道我张得这个穷要花子。” 提起讨饭,酸楚一浪一浪地涌来。如果人生分三个阶段,青年前父母包养下无所事事,青年到中年是乞丐生涯,中年后的今天的畅意自不必说。青年前虽然缺吃少穿,但有父母爱的温暖,最不堪的是第二阶段,身体瘦小,皮肤黑而且满脸浓密胡腮的他没能娶得老婆,自卑之余便消沉着东游西荡,除了种几分地。爹娘死时正是剩余劳动力纷纷转移大城市之余,目不识丁的他脑力活自不必说,体力活也不堪负重,到工地工头一看他的身量就摇头,自己也感到自己窝囊透顶,真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窝在家里再不出门,同村里的小混混打牌吹牛,穿妹夫扔的衣服,没吃的就拿个碗和化肥袋到处讨。敲门的那一刻成为他最大的悲怜,没人应再敲,不开门就大声问 “家里有人吗?行行好,赏俺一碗饭吃,米面都可以。” 有的会给他掰块馒头打发走,逢到饭食也能吃口热饭,但大部分看着他就粗暴地关了门,以示厌恶和驱赶,有的甚至会说 “去!去!去!叫化子,什么要饭的,到院子趁不注意就偷东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得茅塞顿开,本本分分讨口饭吃又如何,还不是落个小偷的骂名,想我发烧药都买不起,以后要是得了什么病不是等死?好死不如赖活,我就是偷个鸡摸个狗也不犯法。有思想就有行动,他再讨饭已醉翁之意不在酒,两眼珠子贼溜溜,但除了偷两件衣服实在得不到什么,而且走过的村庄不能回头走二趟,人们抓住他还不当贼揍? 这天他走着走着走到了县城,实在累极了,便躺路旁花园的狭缝中休息。正昏昏欲睡,忽然听到一枚硬币掉进碗里的声音,他睁开眯缝的眼,一位中年男子正转身离去,一枚5角的硬币定止在没有刷洗的碗中,这可是第一次有人恩赏钱,让他兴奋不已,睡意全消。还是县城的人大方,有钱吗?同情心也水涨船高,何不在这街中心乞讨,说不定能有积蓄。想到此,张得喜不自胜,大脑盘算一番后开始大声吆喝: “乡亲们,兄弟姐妹们,可怜可怜我这个残废,赏个钱吧。” 他开始蹲坐各个街口,起初的小硬币还经常有,久了混个脸熟,再没人给,夏秋还能凑和,要是冬天就难熬了。在天气骤冷的日暮,他预备走回家,在一个胡同,一个小男孩在婴儿车里正安静地睡着,母亲正在两步外同人热谈。鬼主意倏地窜上来,何不抱回家卖钱?那可是一笔横财,他环顾四周,胡同纵横交错,忽地窜到孩子身边,伸出鹰爪般干瘦的大手,三拐四溜地跨过几个小胡同。所幸孩子正酣睡,又没遇到人。找够硬币,喜滋滋地坐上回家的车,抱着孩子亲了又亲,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也该有个孩子,如果有一天走不动躺床上了,有娃娃端口饭多好!但这孩子不能养,要养就要亲生的。女人,女人的气息正在车里蔓延着,他的两只小眼从一个女人身上扫到另一个女人身上,似乎她们身上的毛孔都放大几十倍,隔着远远的距离看得一清二楚。 “捡个小子,谁要6000元,又白又胖的小子,保准传宗接代,谁买随谁性。”到村他扯开嗓门就开始吆喝。 有几个人来,但不是怀疑孩子的来源,就是怀疑孩子的健康,看看问问就走了。孩子要喝奶,时间久了可是赔本的买卖,万一再被抓入狱,可不是小玩的。咬咬牙不得不拿出硬币,又坐车到城把孩子放回原地悄悄溜走。仍是一只碗,一根棍,一化肥袋,但多了目地——找女人。傻疯配乞丐,这是他日夜捉摸的结果。也别说,傻女用心找可真多。他经常领女人回家了,这成为邻居茶余饭后的又一谈资。有人见到他就问: “又领女人回来了吧?艳福真不浅!” “真记不清多少了,每个都要留几个月,能生娃者我养她。”张得骄傲地大夸海口,俨然生活中强者的派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傻女在他家留宿二个月怀孕了,他犹如孙悟空腾云驾雾,自己的孩子似乎就在院子里玩耍,他把女人锁在屋里,每天端吃端喝供佛般,下地干活突然有了劲,除了要饭还捡破烂卖钱,他要为孩子的花销做准备。 “小领导,在想什么呢?村长过来视察了。” 一句话把张得拉回现实。他怔了怔神,吸了吸鼻子,现世的满足的笑回复脸上。 “伙计们,好好干!国家给我们月月生活补助,还给我们安排清洁工做,这好生活做梦都想不到呀!” 说到动情处,他猛地吸一下鼻子,想当年女儿的妈无钱医疗早早离开,女儿在别人的可怜施舍下长大,心里苦涩涩的。不过女儿争气,生下来特别壮,从不得病,这也是上天可怜我…… “张哥的命好呀!你女儿同你一般高了,上个星期牵着你的手,好幸福感人的一幕哟!想我那小龟孙,嫌我脏!嫌我臭!嫌我丢人!” “真是的,别看我这个人不怎么样,女儿可不嫌弃。现在她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饭做得也特别好吃,哈哈哈……” “将来再吊个金女婿就安享晚年了。” “哈哈……话说回来了,我不能指望女儿修建房屋吧?这还要靠党政府!” “等着吧,你的新房不远了。” “村里第一个想到的就应该是我!” 他们交谈着手总没停下,村长已迈步过来。 “同志们,把这点清理完回家吃饭。” “村长,我家的土坯房倒塌了,这款什么时候到?” “你放心,款到马上给你建新房。” “这话我听多少遍了?糊弄我是不是?钱不会被哪个龟孙王八蛋贪污了吧?” 面对张得,不要说村长,乡长来了也无计可施。听说他女儿上学学校没有补助及时,他到学校大闹一场,骂校长把钱贪污了,平时邻居谁招惹了他,他是不折腾够决不罢休。 “哈哈……这话说得我无地自容,我贪污谁的也不敢动属于您老的。” “我料你也不敢!别看我身量小没本事,告状吓你们一大群。” “还是你厉害!” 村长答讪着,同明白人讲明白道理,同这样的人除了应付安抚,根本无理可言,他琢磨着悻悻离去。 张得朝他的背影瞪一眼,随着村长的离去他的不悦也烟消云散,阿Q精神重返身体。 “同志们!收工吃饭。我到街上吃包子啰!” “张哥真是好生活!” “那当然!” 张得扛着铁锹,哼着“贫困真光荣”的“越来越好”的小调,朝包子处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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