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母亲(二) |
正文 | 母 亲(二) 朗 月 路祭、牲祭我只在古籍和民间杂记中略见。我无法想象,母亲——一个离开家乡二十多年的普普通通的、只上过速成班的女人,却享受了民间最高的礼仪。至今,家家设祭拜送、鞭炮煮粥般一直送出山口的场景常常在我脑海里回放。我只知道,母亲曾在这里做过“四清”宣传工作队员、当过幼儿园的老师和保管员,直至随军……但1978年全家随父亲转业回到家乡,却听到了母亲不少传奇般的故事。父亲入朝作战,几年渺无音信,多以为战殁;家里族老便多次登门,劝母亲改嫁;母亲是当地方圆几十里少有的美人,便经常有人托媒上门。母亲却白天一把剪刀别腰,晚上一把菜刀做枕,吓退四个媒婆、砍走2个滋事后生,此后,“剪刀西施”的故事便在家乡流传了半个世纪;为了揪出幼儿园多次栽赃陷害的蛀虫,母亲斗智斗勇,设空城计,杀回马枪,终是连人带赃抓了现场,挽回了自己的名誉,保住了国家财产;随军交接时,钱不差一分,粮不短一两…… 每当忆起“娘痛孩儿长江的水,孩痛娘亲扁担的长”的古话,心里便十分的羞惶。因为我真正关注母亲,却是在进入而立之年以后。 不知是因为母亲为我的离异和筠儿流了许许多多揪人心肺的老泪,还是我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为父为母的艰辛和做儿做女的幸福,我在情感上才重新关注起被忽视了许久的母亲来…… 那时每每归来,远远地呼一声“妈”,母亲必呆愣良久,两眼不眨地深望着快步走近的我,大块白内障遮蒙的双眼渐渐地便红了,直到父亲接过行李,朗朗地催着进屋方罢。筠儿依旧是怯生生地远站着,两只小手不知所措地绞着,在母亲的一再催促下,才见小嘴皮急闪两下,但“爸爸”两字是极难听到的。进了屋,便离我远远地在母亲的膝间、怀里爬上缠下。去生了,给她买点零食,却歪着小萝卜头,奶声奶气道:给奶奶爷爷先吃。朋友逗她:长大了跟谁?则必不顾我的叮咛,冲口而出:奶奶爷爷啊!致使我常常犯傻:筠儿是我的女儿还是母亲的呢?在为这蠢蠢的怪念无奈的笑过之后,袭上心头的,是丝丝的悲怆和缕缕的疚歉。要知道,三兄妹的子女都是母亲一手带大的,且那时的母亲早已年过花甲了啊! 那时的家里,生计依旧不大活络,我便常带些肉、鸡、水果、白糖什么的回来。劝母亲多吃。母亲总道:上了年纪喽,看得吃不得喽。可是瞧着一口气能灌下两三罐“健力宝”、吃下两三只苹果的筠儿,她却总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我想,大约是上年纪了,没胃口或牙受不住罢。但后来终在厨房撞上了让我血冲头顶的场景:母亲正津津有味地啃着筠儿吃剩的半个苹果!看着满眼含泪的我,母亲孩子做错了事般地低下了头,嗫嚅道:“如今的东西贵着呢,怪可惜的……”末了,反劝我:“你在省城吃食堂,没油的,这些东西留着自己多吃罢,带回来怪难的……”我终于知道:母亲的韶华,就是在这丝丝缕缕的慈爱中悄悄逝去的……终于有一次忍不住对母亲说了,不想母亲脸沉了许久才缓缓道:“三儿,养人为什么,妈一时说不好,你将来也总会知晓;妈不要你许愿,只要你有这份心妈就知足了。妈记挂的,不是跟你享了多大的福,而是你在省城做事,是不是能对得起做工种田人供你们的那份血汗钱啊!” 如今,多少年过去了,但母亲的这番话,仍象一阵惊雷,在我的心灵深处久久地震撼着,使我有着十足的勇气,从容于变幻莫测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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