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老张和他的狗 |
正文 | 这是一个不大的城市。 两条南北走向的路和两条东西走向的路相互交叉,楼房和人群镶嵌在格子里,就构成了这个城市的全部。城里的人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波澜不惊,只有城郊一条伸向远方的铁路和不时拖着沉重节奏气喘吁吁跑过的火车,给这个城市带来短暂的打扰。 这里有个小的火车站,叫做玉兴站。客车在这里是不停的,只有货车会在某个不确定的时刻暂停一下,老张就是这个站的站长,只有他一个人的站长。 老张很老了,老的古铜色的脸上刻满了皱纹,爬满了安详。这里的人也说不清老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小站的,他的年龄是多少,这里的人不关心外人,只满足于自己的生活。这里的人对老张的印象,仿佛只有每天夕阳的余晖下,老张坐在小站那座绿色的小房子门口,看着铁路尽头的远方,旁边陪伴着的是他的狗。 老张无儿无女,就和这条狗相依为命。每天,有火车路过的时候,拿出一红一绿两面小旗指挥通过,没有火车过的时候,老张就和他的狗坐在小房子的门口默默地看着远方;每个星期,会有一趟路过的货车给老张和他的狗带来一周的伙食,月底再加上一叠钱。日子就这样平淡又周而复始,老张在岁月的风霜中已经习惯了这种平淡,习惯了很多年。只有偶尔,铁路上会有一对年轻的情侣手牵手走过,走过这个小站,在这个时候,老张的眼睛里才会添上一些明亮的光辉。 一个女人打破了这种原始的平静。 那是一个对老张来说每天都在重复的日子,一个女人沿着铁路蹒跚地走到了小站。老张早就看到了,他的狗也看到了,他们就这样一直看着,看着那个女人由远及近,又慢慢倒了下去。老张的狗先跳起来了,像砸在墙上反弹回来的皮球一样飞到了女人前,左嗅嗅右嗅嗅,抬起狗头用疑惑和询问的眼神看着老张。老张走过来看了一眼,就把女人抱进了那座绿色的小屋子里。 天色黑了下来,老张拧亮了屋子里的灯。女人醒了,看见了老张和他的狗,马上吓的蜷缩到了床角,靠着墙把自己紧紧抱成一团。老张轻轻的说,别怕,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里人?那女人没有说话,一眼惊恐的看着老张。老张端过来一碗鸡蛋面片,女人风卷残云般的扫干净了,看着老张,老张就又端过来了一碗,直到第三碗后,女人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吃饱了,老张问。哇的一声,女人突然哭了,到把那条狗吓了一跳。在女人断断续续、含混不清的诉说中老张听了个大概,女人四十多岁,是逃出来的,农村家里的男人老打她,她也不知道去哪里,就沿着铁路一直走,走了好几天,走到了这里,就晕倒了。 唉……老张叹了口气,就去洗碗了。 自此,老张的生活里多了个女人,也多了份宁祥。一日三餐,洗衣做饭,女人手很巧,做出的饭菜老张爱吃,还把老张的衣服找出来浆洗了一遍,床上铺的盖的也都换洗了。女人会做鞋,闲了就把老张的旧衣服拆了,打浆子粘好,纳成鞋底,做成布鞋。那座绿色小房子的门口,不见了老张和他的狗,狗围着女人转来转去,时不时嗅嗅女人的裤脚,老张就看着女人忙活,眼神里透着温馨和生气。门外,吹过凛冽的西风。 有一天女人忽然就想吃烤红薯了,老张就带着他的狗去城里买。走之前,老张教了一遍女人要有火车来,怎么用红色的旗子和绿色的旗子指挥火车过,又让女人做了一遍,千万个放心才迈着稍显轻快的步子去城里。 老张不怎么来城里,这个不大的城市早就不认识老张了,老张左转右转,狗跟着在人的脚下钻来钻去,直到太阳快落山了,老张才把烤红薯买了,回去的路上恰好看到有卖发簪的,给女人买了一支素白色的,这才揣了惊喜回家。 老张老远就看到了小站,还有那座绿色的小房子,却没有看到门口的女人,和小房子烟囱里应该升起的袅袅炊烟。老张心头略过一丝不祥,加快了脚步。到了门口一看,屋子里明显有拉拽过的痕迹,地上有一堆杂乱的脚印,老张又赶紧一看,走之前女人正在做的一双鞋还在桌子上,老张旋即就转身,刚要出门,屋里的对讲机里传出声音,有一列火车要路过。 老张想去追,又不敢。转了几个来回,还是拿起了那两面旗子。这列火车轰隆轰隆过了足足一分钟,对老张来说就如同一个世纪,等火车一过,老张扔下旗子就顺着脚印的方向追了出去,狗跟着老张舞出了八条腿。枉然地追了一段,老张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狗吐出长长的红舌头,呼哧呼哧的呼吸。 终归还是会回来的,老张摸着狗脖子上的毛,在心底里安慰自己。 几个月后,一列路过的火车带走了老张,老张退休了。老张没有带走他的狗,狗跟着火车跑了好长一段,老张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他的狗。狗终于发现追不上火车了,就停下撕心裂肺的狂吠不止,老张老泪纵横。 三天后,老张的狗死了,那女人也终归还是没有回来。 城里的人仍旧在这个不大的城市过着他们安逸的生活,他们早就忘了那个女人,老张,还有老张的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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