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沙玉(十) |
正文 | 十、紫怨清愁芳菲尽 火把在石壁之上无声的燃烧,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走廊尽管宽敞却给人以无比的压抑之感。 而在这走廊的入口却有着这样一抹身影,孤独而空灵。 自从那人走后她便一直在此守候,只因那人的一句: “严守,慎入。” 她便不再离开,日夜在此看护,这走廊通向何方,她不知。 那年仇敌来犯,那夜本无生机,只因那人出现,她便免于一死。 从此了却了过往,高堂不在,她循着那人的指引而来。 那人立身高楼,天边紫烟染遍,他回头凝视,她再次看到了那一双赐她新生的眸子。 “紫烟蔽日,祥瑞之兆。赐你名紫嫣,随我左右。” 紫嫣欠身,从此不再有过往,曾经豆蔻,过往流年,尽皆朦胧于这一幕紫烟。 那年紫嫣年方一十有三,追随那人往来于世,却从不曾有人知晓,她成了他的影,在必要的时候暂露锋芒,但却总是留给这世界一抹冰凉,在存在与虚无之间演绎着她的高华,她的绚烂,她的凄婉,她的哀伤。 只要那人满意,她便不在乎这浮华的尘世,她甘心情愿的影于他的光环之下,做那华丽暗面的精灵。 一如往昔,紫嫣俟于阁楼,此刻的她又哪有拼杀时的冷酷,嗜血时的狂野,直如闺中期盼的雏儿,望着那不远的门扉。 他依旧高冠华服,依旧器宇轩昂,依旧不怒自威。只是今日的他不再对她微笑,她看到了他眸中的一丝冷峻,感受到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阵阵怒意,这五年来从不曾出现的怒意,紫嫣感到陌生,心里有一丝悸动,为何会如此,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晚他没有再出现在她的院中,不再如以往来看她武功的进益。 大堂之上,侍女被遣出院中,小斯却是抱着酒坛鱼贯而入,朱门紧闭,灯火通明,彻夜未熄,酒坛碎裂一地,那一夜,紫嫣放下了手中的剑,立于檐上无言。 翌日,他依旧威严不可一世,绝尘而去,留给她一袭背影,冷峻而孤傲的背影。 这一日,紫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冽。 这一日,街头巷尾无比的欢悦。 这一日,新王登基。 从此紫嫣再没见到他曾经的那张纯真笑脸,从此紫嫣见到了各式各样的人,无一不是本领强大之辈,从此紫嫣更加的默默无闻,再没有了接连不断的刺杀任务,再没有了无头无脑的清洗命令,紫嫣知道,不是没有了,而是有人代劳了,紫嫣见到他的机会也随着任务的减少而变得渺茫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办事他不满意吗?紫嫣握紧了手中的剑,剑身修长,淡淡紫华在刃口流转,这曾是他送给她的剑,名为紫怨,乃第一铸剑师所铸,剑谱收其为第一灵韵之剑,他曾专为她而寻得此剑。 如今剑仍在,人却难留。 紫嫣从此日日苦练,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剑术如何,只知道终有一天他会再次对她微笑,明媚而纯真的微笑。 任务不再危险,总是那么轻松,只是一些暗中辅助,紫嫣是一个世人不曾知晓的存在,一如那天边的淡淡紫霞,宁静而绚烂。 终于,他也有了妻室。 而她依旧只是一抹影子。 “严守,慎入。” 终于他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带她缓缓朝前而去,这许多年来只能远远的看着他,连任务也只是当初约定好的地点由纸笔传来。 紫嫣知道他有他的计划,她从不过问,只要远远的看着他便好,他只要她隐于暗处,她便不在世人面前暴露。 他还是直接来到她面前了,把这长长的走廊交由她守护。 他再次看着她,那一双眸子比以往更加冷冽,周身的王者气息更加威严。 这道走廊通明敞亮,不管通往何种存在,定是他所看重,能交由自己来守护,紫嫣心里有一股难以名言的喜悦,她暗暗发誓要守护好这里,要以性命去守护。 正当紫嫣如往日一般立身于这入口处的别院,这别院除了她便再无他人,每日除了练剑,回忆便是她最大的慰藉。 忽然有一股气息靠近别院所在,紫嫣隐于假山之后,封锁走廊入口,只要有人靠近,定是一击必杀。 来人似乎并没有多么高深的武功,而是推开了别院小门,立于院中。 “在下穆子墨,奉王爷之命来此,请紫姑娘现身一见。”声音俊朗,全不似习武之人。 紫影闪动,紫嫣瞬间来到穆子墨身前一丈处,依旧封死走廊入口处。 “紫姑娘好身手,在下奉王爷之命特来此告知紫姑娘,今日将有人来此进入走廊,凡持帖者皆可入内,请紫姑娘识帖放行,有王爷信物在此。”言罢,穆子墨将一柄折扇双手奉于胸前。 紫嫣看到折扇瞬间便将其握于掌中,这正是当初追随他而来时他交给她的第一件事物,谁也不会知晓这折扇之上的内容,只有她知道,那是他赐予她的名,让她重获新生。 “这是在下的行帖。”来人又从怀中取出一张金帖,缓缓向紫嫣走来。 紫嫣并无接帖之意,穆子墨将金帖放于院中石桌之上,再无多余动作。 紫嫣握着手中折扇,注视着眼前之人,来人恭敬礼让,等待着她的回应。 紫嫣带着折扇朝着平日起居的小屋而去,直至紫嫣走进屋内,穆子墨向着小屋方向深深一礼,方转身向走廊而去。 这一日注定不再平静,小院内不时有人来访,但无一人敢凭借轻功越墙而入,皆是于院外小门走入,将金帖放于石桌之上,而后向着小屋深深一礼,再进入那走廊之中。 直至日头西沉,小院才回复了平静,紫嫣于小屋内观察了每一个进入之人,除了那最先进入的穆子墨外都有着一身的修为,共计一百单八人。 紫嫣并不关心那些人,此刻的她看着院内的假山,假山周围的点点绿意,不得不说在这沙之国度能够营造出如许一方小天地,是王爷一番心意,只是连年的干旱让这原本丰美的小院也不复当年的韵味,虽是王爷刻意安排,极力维护,却也只能是留下一星半点的味道了。 且说那穆子墨深入走廊之内,等待这一百单八人尽数到来,于袖中取出一卷事物,展于众人面前,向一众人等叙述片刻,众人便都散了,穆子墨却是向更深处行去,只留下跳动的火光。 王城之中疫病依旧不减,王爷更是执掌王城疫情与饥情事宜,每日奔走于王宫之中,同国王商议着大小事务,可谓日理万机,实乃国之栋梁所在。 而最让国王与王爷挂心的莫过于国师一行的进展了,信鹰带回的最新消息是国师一行到达了最后的补给点,此刻的他们早已离开了胡杨沟,进入那少有人踏足的古城遗迹之中。 而此刻的紫嫣业已不在小院之中,只因那人当日明言,此次守护乃是最后的任务,过后便可自行离开,从此还她自由之身。 他却哪里知晓,她早已把他当成了整个世界。 当此之时,最后一抹身影于黑夜中隐向远方,紫嫣知道他们必定接到了那人最为机密的任务,能够同时出动这一百零八人的任务到底目的何在,紫嫣最后在小院一阵留念,而后飘然而起,悄然尾随那抹影迹。 王城东,高墙铁锁。 入眼尽是一片狼藉,这里的人状若疯狂,夜不知寐,口中呓语已不能辨清,紫嫣知道这里便是如今王城之内人人闻之色变的疫病隔离区,凡入此地者皆泯灭人性,不能再以人视之。只是紫嫣不明白为何自那走廊退出之人会潜入此地。 只见那一抹黑影快速穿行于身患疾疫者之间,偶有疯癫之人扑上,立时被其一脚踢开,紫嫣跟随他越行越深,以然到了那官差也不会巡视的东城深处,只见那人停留在一处普通民宅前,而同时便有其他三道人影分三面而来,四人汇合一处,若不是紫嫣远远跟随,此刻怕不早已被前方四人觉察。 黑衣之人面向民宅,却是不敢贸然上前,似乎里面有着让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的存在,在这东城之中早已无人居住,难道那些病患之中还有什么强大的存在,而四人便是来此清理之人,紫嫣之前的任务多有暗杀之属,只是那时都是一些大恶之人。 如今的紫嫣早已不再是那个超脱于这尘世的存在,一世的风华更是为那人留驻于过往,此刻的她到底该身向何方,她自己也是一阵迷惘。 紫嫣注视着前方四人,只见他们同时闪身,冲入了那民宅之中,原本静谧的街道,安宁的一隅,此刻却是传出阵阵刀兵相见的锐响,不待紫嫣上前,四人已然与一中年男子混斗于小院之中,而不时还有患病狂乱者朝几人冲去,只是始一靠近战团便被无情抛出,黑衣人更是手狠心黑,哪怕是这病乱之人只要阻挡他们攻击,皆是一击毙命,而只有那中年男子以大力将之抛飞出去。 黑衣四人似乎并无伤人性命之意,力在活捉,只是几人激战愈烈,那周围的狂乱之人被惊动的愈多,最后场面更是混乱不堪,中年男子似力有不敌,不过好在他始终都将战团控制在地面,而不使出那飞檐走壁的身法,巧妙的借用了这狂乱的人群,隐隐然立于不败之地,黑衣四人若是想不伤他性命而捉住他,怕是颇为艰难。 只是出乎紫嫣所料,黑衣四人视病患如草芥,一路杀将而来,中年男子身法稍有迟缓,最后一声低吼,跃上屋脊之上,如此黑衣四人也是紧随其后,而那些因疫病疯癫的人群毕竟只是普通百姓,又哪里能跟上他们,如此一来中年男子便陷入了苦战之中,周身多处被四人所伤,渐渐不敌,败绩已定。 紫嫣远远观看着五人,此时的她已不能确定,这王府来人似乎只是想活捉那人,可为何他们会视那平民如草莽,而这中年人应该是王爷所要捉拿的人,可却处处透出一股正义与仁慈,此刻的紫嫣不能明白为何曾经那人的手下会如此行事,当初就算是她去刺杀,那人也必定会将被杀之人的罪证一一告知于她,她所行无不是正义之事,而如今那人将她弃之不用,还她自由,难道便是与这有关,紫嫣隐隐感到这其中定有蹊跷,只是她还难做出取舍。 “就算你们杀掉我也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我蒙王之恩典,定以一身热血报予我王,尔等宵小休想得逞。”中年男子与黑衣四人于那屋脊之上辗转腾挪,身上更是多处积伤,却是宁死不屈。 黑衣四人只是死死将其围住,打算待到他体力不支之时再行捉拿。 眼看中年男子即将败于四人之手,突地中年男子又是一声大吼,手中弯刀将四人荡开,立身于那亭之尖顶,而黑衣四人分于四方屋顶之上,想来这定是一户富裕人家的后院之内,几人在此打斗竟也显得颇为宽敞,中年人手握弯刀,面向王宫方向,默立良久,猛地他提刀向上,尽是向着自己的脖颈而去,不仅是黑衣四人,就连隐于暗处的紫嫣也是心头一惊,这人身上到底藏有怎样的秘密,让他宁愿身死也不愿将其透露,正当黑衣四人欲要上前阻止时,一抹紫影闪过,中年人手中弯刀一偏,一缕胡须随风而落,几声锐响,黑衣四人皆是被荡开。 中年人眼中闪过一阵迷茫,他万万想不到竟会有人出手救了他,而看到眼前之人竟是面罩紫纱的女儿之身,更是一脸的惊愕。紫嫣此刻的内心却是混乱不堪,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给那人的计划带来怎样的影响,她此刻只想问问那人为何会这样,不再有曾经的正义,为何会有如此残忍的下属围攻于这么一个看似正义的中年人。 她只想先将这人救出,若是这人当真不可饶恕,她自会活捉了他回去。 紫嫣知道黑衣四人乃是那日凭帖赴会之人,但那四人却不知紫嫣为何人,当下再次围攻而来,紫嫣向着后方二人而去,而中年男子此刻也是接住了前方二人,经过一番拼斗,黑衣四人身上皆是多处带伤,由于紫嫣的介入,四人已然不是对手,最后四人交换眼神,尽数退去。 而紫嫣与中年男子并不追赶,只是看着四人退去的方向,灯火通明,正是那王宫所在。 “承蒙姑娘相助,今日方能留得一命,不知姑娘是何人,日后定当厚报。” “先生无需挂心,我只是令那四人退走,却并未说先生依然脱困。” 紫嫣的话却是让中年男子一惊,他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弯刀。 “姑娘到底有何目的,还请明言。” “先生不必惊慌,我只是个无主之人,只是心中颇多疑问,想在先生这里寻个解答罢了。” “我与姑娘素未蒙面,不知姑娘有何不解之事,不妨告知敝人。” “方才见先生所作所为应是光明磊落之人,不知为何会遭那四人围杀,他们想从先生这里所得又是何物?只因此事关系我的一位故人,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若是如此,恕单某无礼,此中涉及乃是多年前的一段往事,当年单某人便向他人立有誓言,万万不能告知姑娘的,至于这些人为何为难于我,自然是有人心怀不轨,姑娘若是信我便是如此,若是不信,单某人愿听凭姑娘处置。”中年男子自称姓单,却是不肯透露更多。 “单先生言重了,既是先生不便透露,我当不会为难先生,只是往后我便只能跟随先生左右,自去查访此事了,我并无窥伺先生机密之意,只是对这黑衣人背后的人物有些许疑惑罢了。”紫嫣见中年男子这般态度也不便多问,只能跟随于他了,一来能够进一步了解这人,二来也能够帮这人应对接下来的追捕。以她以往的经验,那人绝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中年男子并未觉得不妥,说罢便跃下了小亭,朝着最初的民宅方向而去,紫嫣依旧是远远跟随,一如这些年来追随于那人一般,只是此时她不再受命于人,全凭自身行事。 中年男子回到民宅只稍作停留便离开,一路越过高墙,远离这王城而去,他所去何方,紫嫣并不知晓,只是跟着便是,好在中年男子并无甩脱紫嫣之意,一路行来,避开人多耳杂之地,渐渐的向着前方而行,偶有追捕之人更是轻松避开,避之不及的只能是一番苦战,每每不敌时紫嫣都会出手相助,如此二人一路远离那王城,竟是向着那中原而去,这让紫嫣一阵恍惚,多少年了,自从那雨夜之后,她便离开了那被叫做故乡的地方,从此追随那人左右,一切的过往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如今再次向着那心中的方向而行,怎叫她不心生凄婉。 曾经的她早已不在,一如那正盛的花,芳菲了这一世的华美,随风而行,渐行渐远,终将为人们所淡忘,只剩下如今的一抹紫烟尚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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