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傻子的春天 |
正文 | 傻子的春天 在我们的世界观里,对傻子的定义是这样的:一群永远也听不懂人家在说些什么的人。 傻子就是这样不可理喻,无论你怎样煞费苦心地与他费尽口舌之力,他的表现都会显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如此的格格不入,末了,我们只好把他们定格在正常人的范畴外,“精神病患者”的范畴内。 前几天隔壁的精神病院就新来了一个傻子,半头的雪丝之下,那张布满坑洼不平褶皱的老脸,让这个如老城一般岿然不动的中年男人在岁月的洗礼之下迈着碎步向我们“走来”,而展现于我们眼前的,正是这个千疮百孔的灵魂。 傻子刚过不惑之年,其双亲是一对年过花甲的老人家,白白养了四十年的儿子,如今却还不曾有自食其力的劲儿,这种事情,放在谁家都是一大累赘,对于一对双膝独子的花甲老人,若非到了绝境,谁也不曾想过做出叫人肝肠寸断的事儿来。 两位老人多年来本就饱受着病魔的折磨,再加之羸弱的身子早已不堪生活的重负,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儿啊!你看咱家后院的那一片果树林,这是咱家唯一一点续命的家当了,你要是有气力在一年以内种出哪怕几棵果树苗,我和你母亲便放下心来把这家当交予你来接手,倘不,我们这两个老东西,就实在再没什么能力来养你了!我说了这么多,只想要你记住一句话——树要在春天种!切忌,切忌!”言毕,老两口便撇下傻子,消失在了几里山路以外。 树要怎么种?傻子怎会知道!那傻子知道什么?任凭双亲苦口婆心地说了那些好话,他却只知道每日每夜地坐在山头鸟瞰着这整个村落——他在这儿可以同时听见所有人说话,可正因为如此,他却什么东西也听不清。 果树春抽枝,夏散叶,秋叶落,冬枝枯。就这样过了一年,别的果树都经历了一个完整的成长周期,唯独是傻子的那几颗“树苗”,从一早,便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见傻儿子这般的不争气,老两口子一个劲地叫嚷着: “不是和你说过的吗?要在春天种树!你从一开始就没听我们好好说话是不是,还是我们说的话你根本就听不懂?不是叫你在春天就种树的吗?你怎么打从一开始就什么也不做了?你这真是要气死我们啊!” 这个千疮百孔的灵魂,从傻子自己的嘴中不假思索地脱颖而出。转而来到了这精神病院之中。 起初我还感觉他的双亲似乎也太无情了些,细下心来好生地想一想,不管怎的,他们终归还是有感情的,能让父母做事儿做到这等份上,那傻子有别于我们的地方,怕是瘆人得很。 “比起我们来,这傻子最缺少的,恐怕便是更多的智慧了罢!”打从小的时候,我就有一个改不了的习惯——戏弄傻子。我最讨厌自己说话的时候人家不用心听了,这分明是不尊重人的行为嘛!而傻子倒好,干脆就听不懂你在嘀咕些什么!既然如此,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除了奚落,我也就再找不到别些的姿态来面对傻子们了。 而这傻子似乎受了父母先前不小的打击,如今在我嗤之以鼻的鄙夷声中,竟还可以眉飞色舞地嚷嚷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儿。这精神病后院的苹果树,这几天来竟成了他精神上唯一的寄托了,看罢那前些时日的痛楚如今也不曾有过一丝消减于他的身上。 而他若是如前几日一样静静待着这苹果树下也还无事,可他如今却公然地在我的面前周而复始地脱穿起了衣服,准确来说,他是在这颗苹果树下,面对着我,把身上的衣服穿了又脱,脱了再穿......这大冷天的,还下着雪,这傻子还真是对得起他的名字了? “喂喂喂,你有病啊!快把衣服穿起来!我叫你把衣服穿起来以后就不要再脱了!你听见没有!穿了就不要再脱了!你别和我说话,说些什么狗屁东西我也听不懂!快把衣服穿起来!我说最后一遍,把衣服穿起来听见没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傻子似乎根本就没听懂我到底在说些什么,继而自顾自地上演着他那穿脱衣秀。 如今的大雪地里,我看见的不再是傻子那半头的愁丝,相反的,那另外半头幼稚得近乎无知的黑发,一根接着一根在我的心中纠缠起来:我说这傻子除了傻,是不是还是弱智啊?我费了半天劲儿在这儿说话,他全把我当作了个外星人?我就这般不容易走进他的世界? 可笑,岂不嬉哉? 我正愁没人能与我同乐,妻此刻正好发来一条短信道: “亲爱的,过几日就立春了!我今儿在家把你那几件棉袄都收了起来,还有你身上穿着的几件厚实衣裳,记得及时脱下来,要不再过几日,穿了又脱,脱了又穿的傻事,不是常人做得出来的!” 看罢短信,我第一次侧耳倾听道傻子嘴中费了大把的劲儿都叫我不易听得懂的话——树要在春天种!切忌,切忌! 雪地之下,我竟第一次颤颤噩噩地对自己悻语道——我比这傻子可要聪明得多了! “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吧!”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