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经典散文范文赏析-四季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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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殇

正文

夜，凉，如水。

“相公，怎么还没睡，这么晚了”陆游一惊，抬头发现是娘子在同他说话，“ 你先睡吧，我不困”，陆游不冷不热地说完，又提起了笔。“难道妾身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吗？令相公如此待我？”陆游一楞，抬起头看见满面泪痕的妻子用忧郁的眼光正看着自己，便叹了一口气道：“娘子，你想多了，快去睡吧！”。“妾身知道，相公心里还念念不忘唐婉，所以才如此待我，难道我真的不能代替唐婉吗？”陆游望着有些激动的妻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继续写作，“我知道，你娶我是千般万般的不情愿。可我嫁给你已经有好几年了，你却仍然对我冷若冰霜，我知道你的心事，可你又何曾想过我的感受呢？……”说完一捂脸跑出了屋子。陆游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自不是滋味，也涌起十二万分的波澜，仰天长叹道：“婉儿，我对不住你！娘子，我也伤害了你！”。

一夜无眠。

晨曦吐白，禹迹寺边的沈园也是芳草萋萋。形容枯槁的陆游又一次独自来到这曾经与婉儿吟诗弹琴的乐园，以排解心中的抑郁。亭榭边的丛草湿润了他的裤脚，成双的彩蝶在他的身旁翩翩起舞，倒垂的柳枝亲舔着湖水，远处的假山倒映在水中，鱼儿也竞相嬉戏，还不时传来各种鸟的叫声，整个园林更加显得清幽、雅静。陆游漫无边际地走着，似乎想从中寻找婉儿当年的影子。

陆游孤苦愁思，不知不觉来到曾与婉儿新婚赏月的轩阁。凭栏眺望，才发现日已偏挂西山，人约黄昏后，愁绪又上心头，信手挥毫“鸠雨催成新绿，燕泥收尽残红。”掷笔正欲离去，只见唐婉携夫赵士程也到阁前，四目相对，两心含情，脉脉秋水，心已阑珊。

“陆兄，近来可好？”赵士程打破疆局。“噢！噢！我…很好，你们…你们也来踏青？”。此时的陆游语无伦次。眼睛只是盯视着婉儿，口中反复唠叨着“憔悴损，花容残，人消渐……”。

见此情状，赵士程挽着唐婉悄然离去。

陆游目送着婉儿的背影最后消失在绿柳深处，惆怅之情顿时而生，在刚才题字处泼墨“春光还与美人同，……只道真情易写，那知哀怨难工”。想到“昨日是娇妻，而今为他妇”，咫尺之间，相见却是遥远无期，独坐窗前，望着园中对对彩蝶在花丛中飞舞，深深地感到失去爱妻之痛，不禁潸然泪下。

“陆公子，请用膳”。陆游一惊，原来是一个下人在同他说话，亭子间的石桌上已摆好酒菜。“这是我家主人赵公子和夫人让我送来的，在下告退了。”仆人说完话就走了。陆游望着满桌的佳肴，思绪万千，回想起婉儿初嫁时的红晕，夫妻新婚燕尔时的欢乐，又回想起夫妻被迫劳燕分飞时婉儿那满是泪痕的悲容，婉儿无可奈何离家时的凄楚，更想到现在的婚姻却是那般情形……

此时的陆游也如万箭穿心，悲痛欲绝。端起酒壶，一倾而尽——好苦！“婉儿，这酒好苦；娘啊！你为孩儿酿造的生活好苦，你的用心何其良苦啊！”陆游仰天长叹，已是泪洒衣衫。起身奋笔疾书于粉墙：

“红酥手，黄籐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此时的陆游已是悲不自胜，激愤的情感如江河奔泻，满腔的怨怒倾泄无遗。手捧佳酿，回想起曾是那样红润肌肤，焕发青春活力的婉儿如今却是那般的憔悴、消瘦，更恨自己的无能和懦弱，不禁恸哭道：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题完此《钗头凤》词，陆游更添无限惆怅，自斟自饮，借酒浇愁。太阳已落下西山，夕阳的余辉染遍大地，暮鸦已在树梢上啼叫，此时陆游已是酩酊大醉，直呼着婉儿的名字，泪涕横流，在不知不觉中也沉睡过去。

睡梦中，陆游似见婉儿迈着纤纤细步，穿着原先出阁时的大红嫁衣，怀抱着一坛老酵缓缓朝这边走来。陆游飞也似地迎了出去，只见婉儿已经斟好了酒，说道：“表哥，我来同你一醉方休。”说完，一饮而尽。陆游一手举杯，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抓住婉儿的手，直说道：“我们再也不分离，我要带你到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去过幸福的田园生活。”陆游再次地紧紧搂着婉儿，婉儿把头深深埋在陆游的怀里，只听见低低的抽泣声……突然一阵清风吹过，婉儿不见了。

陆游猛然惊醒，怀中抱着的却是一根木凳，四周只有空荡荡的风，满地一片杯盘狼籍。阳光已经射进了亭子，春日的晨曦温柔地扫视着大地。陆游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无奈地走出亭子，却发现在他昨晚题词的旁边多了首新词，原来是唐婉所和填的《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叙阑。难，难，难！

人成合，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陆游见罢，犹似梦境之中，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迟疑会儿，仰仰头，看见一轮红日正冉冉东升，他知道，生活本来就是这样，一转身，迈出沈园，最终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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