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生死劫 |
正文 | 生死劫 (一)隐私 谈论生死以前,必须还得涉猎“隐私”的话题。 “隐私”是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才可以被称为隐私呢?说到底了,“隐私”的具体表现形式无非以下:人家洗澡的时候你希望人家开着门,或者你洗澡的时候人家希望你开着门,这种行为就涉及了人的隐私;抑或是你洗澡的时候必须得让自己关着门,人家洗澡的时候也必须得关紧自己的内门,这种行为也涉及到了隐私。 这样一打比喻,好似有悖于蔚然成风的美好佳境,却也不时地道出了“隐私”一词的根源所在——所谓的“隐私”,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唯有人群之中,才有“隐私”可言。再往下推下去,“隐私”的出现应该算不上是任何单一事物的事儿。 而生或者死,可有自己的隐私?有着它们各自不为人知的隐晦?先搁置这个问题且不言,生或者死,从来都是有着如丝如缕的紧密联系——我们总不可能因为恐惧死亡而可以不去死,更不能因为生的艰辛而放弃掉活着的权力。 我之所以会把“生的艰辛”和“死的恐惧”放在同样可怖的位置上,原都是我的无知所致。比起“生的艰辛”,死的那一点恐怖,实在是不足为道的。人言“生老病死”,死有什么可怕的?死了不就是结束了“生老病”的过程吗?而生却才真是叫人倍感荆虐的事儿,它承载了死以前一切的苦难——诸如时间与空间对人的桎梏、老态龙钟之下的蹒跚踌躇、病魔缠身时的混沌虚无。对!尤为这第三者——病!窃以为,这是人间最为疾苦不得的事情了,它的残酷所在,从来都不是让你可以好生地活,更不会让你痛快地死!我时常可以看见或是医院,或是廉租房内,甚是马路大街上,那些饱受岁月摧残的年迈老者,拖着(抑或是躺着)被病魔吞噬得只剩残羹的残缺身体,不死不活地苟延残喘在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直到他们老得够彻底了,病得够痛苦了,上帝看他们这辈子的苦痛都该受得差不多了,便及时地收回了他们的躯体,独留下的,是他们还活在“生”之列的后辈痛苦的呻吟悼念——这些死去老者的儿女,便又患下了不治的绝症。生的艰辛与失去父母的悲痛让他们猛地失去了身体所有的固有技能——他们的耳朵聋了一般,听不进亲友“节哀顺变”的劝告;他们的眼睛瞎了一般,再也看不清人世还有善可陈;他们的嘴失声了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中肯保身的话。 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才是真正身患绝症的病人啊! 而这些关于生死的特性,都还只是他们彼此的特性罢了,活着的人不可能同时死去,就像死了的人不可能同时活着一样,生或者死,永远都不可能同时进行着,这就是问题的所在——在生或者死的问题上,它们都只是单独存在的个体,所以生和死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既然生和死之间没有隐私,那么它们便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论彼此了? 可“生老病死”四种状态之中,我也只看见过“生老病”之间的对话啊——活着的人,可以尽兴的讨论“老了怎么办”、“病了怎么办”;老了的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吹嘘着自己活了一生的丰功伟绩、病倒床榻之时的人情冷暖;病了的人,开始由衷地向往健康地活着的美好,恐惧着老了以后复受病魔蹂躏的可怖之态。 活着的,不论你是平平地活着,抑或是老态龙钟身不便、病魔缠身神经乱,你都理解不了作为“死”这个状态下的感觉,怪不得一谈论到“死”这个话题,周遭之人大抵都是沉默以对,到底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而死呢?死去的,曾经都是活着过的,它们应该有足够的发言权言论生死啊!可我却从来不曾见过死去的人说过什么话啊! 这就是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了——在生死的问题上,无论是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都只能沉默以对。“沉默”这种状态同时发生在了生与死之人的身上,这又说明了什么?叫我说,生与死在“沉默”这个问题上,还是有默契可言的,有默契又说明了什么呢?说明它们在此问题上绝不再是属于单一的个体了,这样一来,生与死,还是有很多讳莫如深的隐私需要你和我去慢慢发现的。 人活着,不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少,而有了好奇心吗? (二)要死要活 有人说你是傻子,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我不是傻子;有人说你是天才,你的第一反应又是什么——没错,我就是天才!事实上,你并不是智力驽钝的傻子,但也算不上智力超群的天才,实辄,你只是一个智力平平的正常人。讨厌你的人要你快快去死,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死;喜欢你的人让你戚然以继地好好活下去,你的第一反应又是什么——没错,为了爱我的和我爱的人,我要好好活下去。 只有在繁星春水的夜色之中,对着幡然若失的夜空长吁思忖之时,你才会深刻意识到——你并未死去,但也不曾如你想象的一般好好活着过,十数或数十年的光景之中,你活得并不太像一个“人”。 既然活得连个“人”都不像,那又何必还活着,与其垂首顿足地踉跄作态,不若脱弃肉身的禁锢,死了可好? 死了又如何,活着又如何?真正重要的事情,并不是你活着或者你死了,而是在你死之前的生命中,你得明白这个昭然若揭的道理:这世界上活着的人不少,死了的人更多,而“正在”主宰这个世界的,永远都是另外两种人——想要快点去死的人和想要活的时间更长的人。 曾经,有这么一个现实沛然凸于我的生命中。 那是我初中的一个同学,多少年了,我们都早早褪去了校服时代的青涩,不管我们曾经为自己的青春沸腾过了多少毫升的热血,在死神泼的一盆冷水面前,所有人的情绪,都一瞬间降至到了冷却点。那是三年前的夏天,那个二十七、八岁的身体,被晚期的脑瘤无情地吞噬,那些年沸腾而来的热血,也都一并消耗殆尽了,这个冷若冰霜的青年对面坐着另外一个面色无血的中年医生——这是一个因为家境窘迫,膝下一儿一女,负债累累的男人,也是一个想要快快解脱身体,面对死亡的人;而另外一个,则是为了可以享受过着富裕的生活,想要活得更加长久的男人,为此,他需要说服更多的病人做长期的化疗甚至漫无目的的手术以提高自己的业绩,争取更多的年度奖金。 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想,一个人早就跟死神签订了卖身协议,医生对此还可以做些什么?不!医生从来都没有能力可以在死神那边打下什么欠条,所以我从来不相信医生在病人面前立下的军令状——等你人死了,鬼才知道我对你承若过什么! 末了,我慢慢明白,在死神的面前,医生可以做的,便是帮你宣读你那张卖身契上大约的供身日期。 我发现,在一个满是谬论(黑暗)的时代,真理(光明)往往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夺目之光;而在一个充满真理(光明)的时代,谬论(黑暗)又显得那般碍眼。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会在晚上放烟火,而不在白天放烟火的原因了。如果一个时代之中,人心灵深处的黑暗是无边无际的,而光明所到之处却十分有限,就像太阳的力量之于黑暗无边的宇宙一般不济。那我们最该做的事儿,是放大光明,还是缩小黑暗?如果我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无疑会被千万年后的人类冠以“先哲”的名号!诚然,这个问题只有千万年后的人类才适合讨论,我们这个时代,多的只是些吃蛋糕的人,而切蛋糕的,却很有限。所以我说,要是现在讨论、解决“我们是该先放大光明,还是缩小黑暗”这个问题就显得很无厘头了。所有的人对此问题的言辞,加起来可以盖个图书馆了,可这图书馆谁来盖? 图书馆是没有人盖了,只有棺材盖! 我这个同学终归还是早早地赴了那场与死神的盛宴。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打击: 我还是幼儿的时候,那些青年摸着我的头亲昵道——小宝宝;等到我成了一个青年,那些曾经在我幼年时身为青年的人,如今都步入了中年之态,他们如今都只会对我亲切地叫声——小伙子;再过些年头,等我步入了他们此时的中年,此时中年的他们便又会步入到彼时老年人的行列,或许他们对我的称谓又变成了——“年轻人”。生命的本质就在于此——不断地轮回着青春的活力和苍老的蹒跚。那些比我大些年岁的,和比我小些年岁的,我们的青春抑或是苍老,都不是既定的——你的青春,会轮回到我的头上,由我胜任,而我的青春,一晃眼,又流窜到了别人身上;直到我接过了你的苍老,而你,就只能安静地等死了!这就是一个人、一次轮回下来的归宿——死亡。 其实生与死除了是一个绝对对立的立场之外,它们竟还是一个绝然的因果关系。 可这些都不能成为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明哲保身的借口——有些事儿,就如同那口棺材,要是活着的人不有些作为,你还指望死人可以自己为自己盖上棺材? 生与死从来都是一种明确的因果关系,也是两种决然不同的相对立场,可这些话,我实在是希望,除了执笔的我,和读文的你之外,至少可以让第三个人也有些共鸣吧? (三)生与死的尽头 生的尽头是什么?人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什么东西倏然站在了你的面前,颐指气使地叫你收拾干净残缺的躯壳?那个站在生的尽头之处的,也从来都是我们无力提及的——死神!生的尽头便是死,这是自然界的既定守则,那些憧憬着可以逃避死亡的人,应该明白,自己一开始便不该站在生的起点之上。 而死的尽头又是什么呢?生代表生命的存在,大抵可以用“有”来诠释,而死了,便是万念俱灰的“无”。生的尽头是死,“有”的尽头是“无”,可“无”的尽头又是什么?人都已经死了,还得遭受什么罪呢?叫我说,“死”只是一种客观现象,既然至今还没有谁可以证明人死之后灵魂是否有归宿的问题,就姑且让我做一个颇为乐观的人,认为人死以后,灵魂是永在的吧!这或许是一种理想状态,甚至是一种奢望,可奢望最起码的前提,该是眺望吧! 在这种假设的前提之下,身体的消逝,无敝于灵魂的存在,只是没有了身体的寄居,比起从前,而今随风飘渺的灵魂变得了虚无的状态,这便是客观存在的“死”的主观状态,亦是“无”走到的尽头——虚无。 有到无,无再到虚无。我原本以为,作为一个生命体,该是遵循着顺流而下的准则完成一个生命再到灵魂的全部过程的。可现在的人,完全是在“有”的境界中,全然活出了人生的最终境界——虚无。这便是我在那些即将被人所无视的生命中窥探而出的。 就像那夜公交车站旁的那位中年农民工,半蹲在公交车站旁,车水马龙之下几乎折腾干净了所有的来往车辆,我却不曾见他赴身于其中任何的一辆,莫非他与我搭乘的,是同一辆即将收班的末班车?望着他夜灯下灰暗的轮廓,我不知来始,就像我不知道他的背后有多少讳莫如深的辛酸一样。 就像我不知道他的背后有多少讳莫如深的辛酸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腹中究竟有何种病魔在作祟。我只见这个不甚孔武的中年男子半蹲在地,身躯若弓一般曲躬着,双手抚腹,膝盖顶着瘦若削壁的下巴,面部肌肉极度抽搐着,不是,绝不是夜色所致,我始终看不清他真正该以正常状态下呈现的五官,只有那双噙满痛楚的眼睛,悲怆又模糊地望着这个真悖颠倒,隐晦甚深的世界,我看得见他那双惶馁不安的眼睛,却看不清他眼中那虚无缥缈的世界。 我第一次感觉到,人与人之间之所以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并不是所谓的隔阂所致,全是源于人类本身的无知!我这个活得好好的人,竟然妄自尊大地想要走进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盖的痛楚噬身的生命,一个根本不了解别人痛苦的人,还想对死神的恶行说三道四,岂不可笑? 站在这个悲痛交加的生命面前,我是这般的无知!无知到了只有沉默的权力!而这个被苦痛侵噬全身的男子,却丝毫没有好起来的征兆,继续蜷缩着身子同什么东西战斗着。他右脚的那只“解放牌”布鞋的前端,早就被他不知什么时候撑破了半个大脚趾头的窟窿,雪白的脚趾呼之欲出——这便是残缺之于完美而言更为实质性的本质——完美的东西都是有所遮蔽的,反而有悖于事物完整的本质,而任何事物,一旦有所残缺,其疲敝抑或是美好的本质,便会毕露而出。而这男子似乎有些东西需要述说,抑或只是呻吟,可这个世界并没有人会为了他的呻吟而准备一个偌大的喇叭——这个世界喜欢听的,不是关于生命本质,关于什么真理的声音,而是更为悦耳动人的声音,譬如...... 我没心思为这些人喜欢听什么声音而举什么例子了。眼前的这位农民工才该是我倾心的对象!而正当我准备上前询问他需要什么帮助的时候,这个倔强的中年男子却撑托着沉重的身体踉跄地朝着灰暗的夜色之中投身而去。可毕竟世界在他眼中是颠倒着的,所以这虚无的世界便让这个男人变得步履蹒跚起来了,一步一个罗圈腿地径直走向黑暗。 直到这个男子从我的眼中由有变为了无,再由他的离去,这“无”,顿化为我虚无的一场南柯一梦。 此时的车站,只留下了我一人的身影,不管是那中年男子,还是我,竟都陷入了虚无的麻痹状态,眼前驶过了最后一辆末班车,司机在我面前猛烈了按了三下提示喇叭鸣声,我的脚上,却和我的心里一样,被什么东西给牵绊住了,不得所往。 时光追溯到儿时的我,那是个多愁善感的小家伙,经常喜欢在课本上写上带有引号的“人”,遇见不为所知的事儿,也喜欢漫无目的地长吁一声——哎!人啊!那是个根本没有意识到死亡,和从来都不关心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年龄,这些不去关乎生死的年龄,好似才是最好的年龄,不去关乎生死,便若同摆脱了生死的桎梏一般自在! 这些,却是此时的我万万不可企及的! 但细想下去,其实活着也没有那般的可怖——既然我们作为“有”的存在之时,都可以达到“无”之后的生命之终极状态——“虚无”,那么这其中的“无”之状态,也便是“死”,就不是一个太关紧要的事儿了! 窃以为,人无需走到生或者是死的尽头,便应该知晓这样一个道理——那些因为向往死而放弃生的权力的人,和厌倦了生而去死的人,都是同样的愚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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