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只是不想你孤单 |
| 正文 | 世坤在妻子翠玉的墓前喝下了一瓶农药-敌敌畏，儿子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去多时。翠玉是世坤的妻子。半年前，翠玉觉得身体不舒服，一直的低烧。起初以为是感冒了，就没在意。那天天气很好，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着。田野里的油菜、小麦绿油油的，阳光在绿色的叶子上轻捷地跳跃，村边的树林上不时的传来几声喜鹊喳喳的叫声，一切都是那么祥和。世坤和妻子在田地里种土豆。栽种二垄后，感觉身体有些毛燥燥的，翠玉就脱了棉袄，穿着结婚时买的那件已经破旧的羊毛衫干活。世坤看了看翠玉，说：“小心着凉了，看羊毛衫旧的，今年要买件新的。”“不呢！穿着挺暖和的。”翠玉没抬头，飞快地排放着土豆。世坤又说：“是该买了，已经二十四年了。”晚上回到家，翠玉觉得身子不够利索。吃了一碗饭就再没添了。世坤问她怎么吃这么少，她说可能干活累得缘故。两天后，翠玉的身体不见好转，反倒有些沉重起来。一直的低烧，世坤带她到村诊所去打针，村医问了问病情，说凉感冒打两针就好了。打了两天针，烧还是不见退下来。世坤问村医怎么回事，村医说感冒没那么快，得个一个星期。第五天的时候，翠玉的病情仍然不见好转。世坤要带翠玉到城里的医院去看看，翠玉不想去。夜里，世坤担心翠玉睡得不踏实，听见翠玉剧烈地咳嗽起来。世坤赶忙起身，给翠玉拍背。在洁白的卫生纸上，世坤看到了丝丝血迹，他的头突然大了起来。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把世坤叫到了值班室，说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想吃什么就给她买什么，不要惹她生气......后面的话世坤就没有听进去。他不知道怎么走出医生值班室的。翠玉问自己的病情，世坤说医生说没有多大的问题，住几天我们就回去。翠玉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她想或许真的没有多大的问题，住几天就回去了。可是，眼见着自己的病情一天天严重起来，咳的血越来越多，呼吸逐渐也困难起来。她知道世坤对她隐瞒了什么。平静的时候，她总拿话来套世坤，想知道真实的病情，但世坤一直说没有问题。帐户上的钱用的越来越快，化疗的次数开始增多的时候，翠玉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肺癌。那天，阳光少有的照进了病房，在温暖的阳光里，翠玉感到些许的安慰。世坤就坐在她旁边。她说：“世坤，你也不用瞒我了，这个病要看好是不可能了，这一个多月来化得钱也不少了，咋回去吧！”“不行。”世坤一口拒绝了。翠玉拉了世坤的手，“世坤，我知道你也想我好，可是治不好不是瞎化钱吗？这些年来，跟着你我也享了不少福，我也知足了。也想和你白头到老，可是命该如此，也没有办法。我走了，你和孩子们还要过日子，明天我们回去好吗？”世坤听了，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他用另一只手抚着翠玉的脸，“世坤，我们回去吧，我想呆在家里，我不想一个人在外面，你让我再过几天舒适的日子吧！”翠玉已是满脸泪痕。世坤知道翠玉的意思，她不想死在医院里，她需要家的温暖。 严格地来说，翠玉是没有父母的。她是父亲进城时从街上捡来的。那时，她刚出生不久，被自己的母亲扔在了街头。寒风里，一床破旧的小被子包裹着她，一块破布盖在头上。围了一堆的人观看，议论，但没有一个人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任她高声的哭泣着.父亲在这时从那里经过，他挤进拥挤的人群，看到了放在地上的翠玉，把她抱了起来，轻轻地抖动着。或许是哭久了的缘故，父亲这一抖，翠玉竟然不哭了。有人就说了：“这娃和你挺有缘的，你就抱回去吧！”人们都附合着劝说父亲，于是，父亲就抱了翠玉回家了。在翠玉的脖子里，生母用红绳给她挂了一颗玉豆，很小，但翠绿的可爱，这是生母送给翠玉唯一的礼物，她知道自己对不起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幼儿。翠玉也因此就叫了这名字。翠玉是父亲的第一个孩子，翠玉来之前，母亲没有生育，虽然她和父亲结婚已经两年。当初，翠玉被父亲抱回来时，母亲是坚决不要的，是父亲劝说母亲说领养一个孩子就会有自己的孩子。果然在翠玉一岁的时候，母亲真的怀了孩子，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接连不断地生了四个小孩。母亲有了自己的小孩，就开始讨厌翠玉，虽然翠玉带弟弟妹妹玩很用心，但仍然少不了母亲的责骂和讴打。她总是穿着破旧的衣服，拎着竹筐到田野里去割猪草，晚上回来晚了，妈妈和弟妹们有时把饭都吃光了，翠玉就只好饿着肚子睡觉。父亲对翠玉不错，但他在工厂上班，一月才回来一次。每次回来父亲都要和母亲吵架，因为他看见年幼的翠玉背了一大竹筐猪草。他说这么小的孩子你让她干重活。翠玉从内心里知道父亲对她的好，她非常感激，可是无以报答，只能加倍的努力干活，以避免父亲与母亲的争吵。翠玉知道自己不是母亲亲生的，是她十三岁那年的冬天。那天，天气很冷，翠玉挽了一竹筐萝卜到池塘里去洗，岸边结了厚厚个的冰，翠玉就滑进了池塘里，张婶把她拉了起来，然后领到自己家里生火给她烤衣服。张婶问翠玉恨不恨自己的母亲，翠玉说不恨。张婶说这么冷的天让你来洗萝卜，不会在家烧点热水洗，婆娘的心真够恨的。末了，张婶又说也难怪不是亲生的。翠玉愣住了，她不信这是真的，但母亲对待自己与对待弟妹们的截然不同，让她相信了事实。以往也有女伴们告诉过她，但她不相信。翠玉十六岁那年，父亲因为操作意外造成工伤事故而撒手离去。十五岁的大弟弟去工厂顶了职，母亲就彻底的把翠玉赶出了家门。走时，母亲一把抓住了翠玉脖子上的玉豆，用力一扯，说养活了你这么大，把这也要带走？翠玉听人说过自己脖子上的玉豆，知道那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送给自己的礼物。当母亲虐待她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地想象过亲生母亲的样子，但每次母亲的样子都不一样。她多么希望此时妈妈能够出现，来认领这个当年被她无情抛弃地孩子，可是每次妈妈都没有能够出现。翠玉有时想妈妈会不会偶尔会想起自己？也许，妈妈已经不认识自己，但不要紧，妈妈认识这颗玉豆，只要自己一直戴着这颗玉豆，早晚有一天，妈妈会找到自己。现在，这颗和妈妈惟一还有点联系的玉豆要被母亲夺去了，翠玉有些不干心。父亲在世的时候，有几次母亲要取了这玉豆给最小的妹妹戴，都被父亲呵斥住了。有次翠玉把玉豆给小妹戴了，被父亲发现了，取了下来，又给翠玉戴上，说自己的东西要保管好，不要轻易地给别人。 没了玉豆的翠玉被母亲赶出了家门，无处可去，只好在晒场的麦垛里睡觉，饿了就偷偷地从地里摘些黄瓜之类的填填肚子。第二天傍晚的时候，爷爷在麦垛里堵住了翠玉，把她带到了自己的烂草棚里，给她做了一大碗面条。爷爷说你就跟着爷爷过吧，只要爷爷饿不死就有你一碗饭吃。翠玉在爷爷那里生活了两年，爷爷老了，突然的就中了风，被城里叔叔接走了。爷爷拄着拐杖还能走，但他一走翠玉就没了依靠。所以爷爷要走的放心，就托人给翠玉说婆家。世坤是和翠玉一起长大的，善良的他同情着翠玉。所以，当媒人来说的时候，世坤没等父母开口就自己先同意了。世坤听说过翠玉那颗玉豆的事，在婚后不久，世坤就到南山去抬石头挣钱。他们的孩子十六岁的时候，世坤给翠玉买了一颗玉豆，也是翠绿翠绿的。世坤的妈妈知道后把世坤骂了一通，说他是败家子。世坤只是一个劲的笑。 世坤和翠玉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儿子是大的，已经二十三岁了，女儿也二十一了。去年儿子已结婚了，对方是邻村财老大的闺女，听名字就知道家里条件还不错。女儿正在上大学，也谈了朋友，南方人，小伙子很精神，两人计划毕业后到南方去发展。孩子们翠玉和世坤是不用操心了。翠玉常常说世坤是个好人，不然两个孩子不会这么争气。 翠玉从医院回来时，已经不能动弹，只能躺在床上，艰难地大口大口地呼着气。人瘦的不成样子。儿子、儿媳、女儿和女婿看了只掉泪。翠玉说话已经很困难，只是对他们轻微地摆摆头，示意他们不要哭。有时，感觉好的时候，他会断断续续地和世坤谈话，假想自己若没有病的生活。她会后悔自己那天不应该脱衣服，不然就不会生病。尽管世坤已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她病不是因那次脱衣服引起的。二个月后的那天，翠玉感觉到自己不行了，早上勉强的吃了两勺世坤喂的稀饭，就把头偏向了一边。世坤把碗放下来，贴近她的脸，问她怎么了，泪慢慢地滑过翠玉干瘦的脸，她说：“世坤，谢谢你，”大声的呼着气，顿了一会儿，一字一字的说“谢谢你收留了我，让我不感到孤单。”世坤的鼻子酸了，他紧紧地握住翠玉的手，“孩子......”翠玉嗫啜着，世坤就放开了翠玉的手，快步出去找儿子儿媳。世坤和儿子儿媳赶到的时候，翠玉已经停止了呼吸，右手紧紧地攥着世坤买给她的那颗玉豆，脸上淌着两行泪。 翠玉下葬了，亲戚们留下来的在屋里闲一句淡一句的谈论翠玉的生平，感叹她可怜的一生。谁也没有在意世坤在干什么。晚饭的时候，儿子女儿到处找世坤，都不知道他到哪儿去了。有人提醒儿子是不是到坟上去看翠玉了。儿子和女儿就往坟地里去，远远的见世坤爬在坟墓上。儿子女儿就大声地喊爸爸，但没有回答。走近一看，世坤也去了，旁边扔着一个农药瓶，瓶子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道：“孩子们，爸爸对不起你们，你们已经长大了，我要去陪你们的妈妈，我怕她在那边太孤单！不要怪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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