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一种伤疤 |
| 正文 | 今儿与新婚娇妻信步路边，一贯乖巧可人的她顽皮地问我——老公，除了我和你妈妈以外，给你生命中留下最深印象的女人是谁？妻撒娇的语气，顿刻像一只芊芊玉手，揉碎了我平静如湖的心坎儿，论辄撒娇，美丽的女孩和你撒娇，定是有着十二分的纤柔力度！倘若是与之陌疏美丽之女子与你撒娇，好似悬天之月，明浩十分，却是不及遥遥，独有求之不得的美好，而与之陌疏美丽之女子不同的是，相熟之女子撒的娇，与悬天之明月是不大一样的，那种碎落在你平静心湖，唾手可得的水之倒月，悠悠然，戚戚焉，干脆分明地摇曳着你隐暗的许多悸动。 觑视这样迷人的女子，我不得不坦然从之，将活在心里十余年的女子全盘托出了——我现在唯独还有心记得起来的，就只有那位姓张的初中英语老师了。 “什么？你那位脸部有烧伤的老师？” 每每有人提到诸如“烧伤”、“伤疤”之词汇，犹如长在我心之痛，几多次使我夙夜忧叹不已，说来也是奇怪得很，人记忆深处的美好记忆，大抵是和“美好”有几处好处的，春暖之盎然，多功于花开之妖艳，开花之妖艳，又多让人念念不忘是流水相送嫡传而使之继续美好下去的。能让人因为一种伤疤而留下美好且如此深刻印象的，我是第一个，张老师也是第一个。 无论囿于何等时代背景之下，美的寓意，实在是不清不楚，而丑，却不时地透出了不止十分的明朗——亘古以来，所谓之美，人都是刻意议之、求之、宠之，就像一群自诩爱迪生电灯发明的技术继承者，大白天地举着通亮的大灯笼，还企图给世界再添一些所谓的光明，又无非是让白天白得并不自然，让无灯的黑夜显得多出了几分黑暗——而这又是不少时代的通病——谓之美，并无所谓之大美；谓之丑，亦非所谓之有多大的丑！ 而出现在她（张老师）脸身上的伤疤，就成了同学们议论的大题了！奇怪的是，不论大家如何夸张地背地奚落，初中三年以内，她都没有告诉过我们那块伤疤的由来——现在细细想来，当时的我们，就像带有私心的求神拜佛之俗人，存着好奇的私心，自诩虔诚地希望得到她那块伤疤的故事，无独有偶的是，没多少人求神拜佛是有用的，正如林语堂所言——上帝、神佛向来是这个世界的整体，个人只是一个小的部分，整体实在是没必要为一小部分改变什么，自然也没必要满足个体的摇尾乞怜之声讨了！ 而我又深知，同学们议论之中的“痛苦”，是何等的无味！有些无知下流之辈，喜欢把她脸上的痛苦与路边招摇撞骗的假乞丐做一番比较，越是比较，我便越是觉得他们又下流了！而一些心善的女同学，则喜欢把她的痛苦比诸海明威的痛苦，表皮之上，好像让她高尚励志了很多，但我深知，“痛苦”是没必要相提并论的东西。我问你，一个被饿了五天的饥民和一个饿了六天的饥民谁更痛苦？谁有更需要一大碗热粥？当你戴着伪善的面具准备歌功自己尚存的怜悯之心之时，你觉得只能满足一个人的热粥，何以衬托出你的伟大，又或者是丝毫衬托不出所谓人道的社会之上，还有什么怜悯？或许你和我一样，在杀猪的时候深深地为猪怜悯了一把，可转头吃猪肉的时候，就把这可怜的一点怜悯抛之九霄之上！我只见过怜悯杀猪的吃猪肉，却鲜见过还有吃过猪肉的再回过头来跪在猪的坟前嚎啕大哭的！ 而我就是那个在不置可否的尴尬处境下，常常被同学拉拢过来谈论那块伤疤的个体，从吃猪肉的那刻起，我就明白，自己没有什么理由再说自己有何等仁慈！这种在她背后议论她脸上伤疤的事儿，这份负罪感，十余年了，丝毫没有减弱，而我又深谙，这绝不是她给我如此深刻印象的缘由。 那个还可以浮现于我脑海中的身影，是一种很深的伤疤，却美得很，倒不完全像是伤疤。 中国的教育，总是把“强记硬背”恭维成科学教育方式的鼻祖，所以我们这些在大时代背景下的小人物，也只能把每天最好的时光都用来背诵自己丝毫不感兴趣的东西了，好在她于我一直有着不可替代的倾慕之情，每次英语早自习上，她无论何时都可以呈现出来的微笑，让我实在没有必要再为了那一块伤疤替她自艾自怜什么！看见一个女人笑往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可是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一群孩子面前无时不刻地笑得如此开心，却是不平常的了，再想想她隐藏在背后的那双手上，掬满了多少女人独有的泪花，再看看这退之不却的笑容，一种不单单是敬佩的倾慕之情，是任何人都呼之欲出的了！ 现在回想起来，我确实是十分幸运的！不仅有机会遇见她，还有机会从她的身上，看出这个时代的伤疤，对于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来说，这一点也不残忍，我甚至每每因此暗喜——我不用因为自己对时代的无知而多走那么多冤枉路了。 她从来不会为我们刻意地宣扬所谓的哲理，而她如思想家一般的行为，却很难不影响到我，她的早自习上，甚至是她的课上，她都会把大部分的时间用来播放轻快的英文歌曲，然后在这些曲儿的陪伴下，我们静静趴下睡觉，抑或是全班一起漫无目的地交流心得，对于她的那一份殷勤，我们自然是不敢辜负，大家都暗地里努力攻克英语，初中的英语难度不大，所以在我们班的努力之下，我们班英语的整体水平，在全年级一直都是位居龙头，而她“不务正业”的名头在学校也是很响亮的，不上课，和同学听音乐、聊天，这在那时的学校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她也因此多次受到了校方的警告，校方一致认为——竟然这些孩子们在这个不务正业的老师手上都可以取得如此值得褒奖的成绩，那么他们一定有更大的潜力，就更不能让不务正业的老师毁了他们。 那时以前的我，总以为中国的教育是一张平滑的宣纸，只要你顺从国家的旨意走下去，一生都是美好平坦的，直到张老师这个凸起的褶皱才彻底地打破了我原有的心态，原来平滑，只会让你盲目地刹不住车，一头雾水地掉入深渊，这个被看成“教育的伤疤”的褶皱，却及时地挽住了我迷茫的小手。 而在中国，是不允许看见一丝儿褶皱的，她在受到了校方若干年的熨烫以后，还是没有恢复到大家预想的平滑效果，在我们毕业的那一年，也成了她失业的那一年。 那时我们没有方便的联系方式，稚嫩的我就这样和她的一生从此失之交臂了，也许，正是她那一块看起来不甚平坦的伤疤，才成全了于我这般美好且深刻的记忆！ 我只能这样于妻说。 |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