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北隍伤 |
正文 | 我站在一堆乱石边,并不知道那就是你们的坟。我站在你们的坟前,吃着苹果,望着苍茫的大海,我的意识,我的思想,和这天地大海一起由模糊陷入茫然。我来自哪里?我要去哪里? 是一个守山的老人告诉我,你们从海上漂来,最多一次,竟然是九个人,准确地说,是九具尸体。不知你们来自哪里,不明你们的身份年龄,只知道你们很年轻。你们是被岛上居民收葬的,就埋在这个山头,在这个泥土贵如金的荒岛上,只有薄薄一层石块把你们盖住,再往下,就是坚硬的岩石,刨不动了。老人善意地劝我离开,他说这个地方是个乱坟窝,埋葬的都是不明身世的异乡人。 老人的身影在巴掌宽的山路上渐行渐远了,你们的坟前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你们坟前,四周寂静,连虫鸣也被寂静湮没了。我们虽然离得这么近,却阴阳两隔。思绪纷乱的我,此时更是千头万绪,百般滋味,千种感触,一起涌上心头。 这里太安静了,是我心驰神往的那种静,似乎每一朵野花的绽放都能听到。沉睡在石块下的你们,可曾闭上那望乡的双眼?你们来自哪里?因何漂到这个地方?是失足溺水还是浪击船毁?是遭人暗算还是绝望自杀?你们这样沉睡着,只能让海上漂泊背后的真相成为了解不开的谜团。不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你们想到了什么,最绝望的瞬间,叫着谁的名字,在谜雾中,留下了怎样的故事。在人间为生计奔波时,你们一定有过很美丽的梦想,为妻儿辛苦辗转时,你们心中一定充满自豪。生命无常,祸福难料,“昨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生死也只是一朝一夕的事啊! “可怜泸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想到这句诗,我不由潸然泪下。如今,你们已经做了北隍城岛石块下的枯骨,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悲慨,也不是“燕然未勒归无计”的无奈,更不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气,仅仅是谜一样的失踪,云一样的飘散,风一样的销声匿迹。即使“哭损双眸拗断肠”的呼唤,也唤不来“天上人间会相见”的片刻温馨。烟尘散尽,阳间的生活依旧,时间的车轮碾出咿咿呀呀的悲吟,为已亡人,更为未亡人。我似乎在朦胧中看到了,你们莫名失踪,杳无音讯的年年岁岁,日日夜夜,亲人那翘首远望的的姿势,望夫石般的坚定,时钟一样的执着,年轮似的隐忍,等待的焦灼,守候的憔悴,盼归的绝望。风雨摇动门环,他们多少次从梦中惊醒,欣喜若狂地爬起,来不及整理衣衫甚至趿上鞋子,心如撞鹿地拉开门,却只看到夜幕下的潇潇雨。泪水滑落,失魂落魄地抹黑回到床上,大睁双眼,听那无边的雨声。黎明渐渐来临,他们的希望也一点点隐退。 大海没有吞噬掉你们,它也许懂得,你们来自大陆,应该回归大陆,那样会离亲人的呼唤更近些。大海也曾经流过泪吧?有谁看见了呢?很多次,早晨或傍晚,阴风怒号或晴空万里,我站在海边,倾听大海的悲鸣,你们的故事沉淀在大海里,大海记录下了你们最后的心愿,荒山是沉默的,它也在等待你们亲人的到来,等待他们带你们回家。 夕阳擦着西边的山坡滑到那边去了,几度夕阳红,却照不亮你们回家的路。我频频回首,用真诚的怜悯将你们祭奠。我在心里祈祷:石块下若有知,托个梦给亲人吧,钻进亲人的等待里,在他们期待的梦中道一声:永别珍重,莫再牵挂。 生命像一枝脆弱的秋蓬,飘飘落落,沉沉浮浮,何曾一日由过自己?那落入肥沃湿润泥土中的,是幸运的宠儿;那坠入贫瘠的崖壁上的,是幸运的弃儿。不管命运如何,都要踏上生命的征程,去面对命运的现实,去迎接命运的检验。幸运者一顺百顺,犹如花开春季,花蕊里笑看弃儿;不幸者,一挫再挫,把花瓣上滚落的露水当作珍珠,小心翼翼,捧到阳光下,还没来得及细看,早已经珠碎梦陨。苦苦挣扎一世,空空如也回归。一样的白骨,不一样的故事。面对大海,我心悲伤,细细思索,心沉海底。谁能把时空打破?谁能把穷通点破?谁能把无常说破?谁能把生死看破?谁能把玄机悟破?谁能把过去未来参破?浩瀚的宇宙,无边的大海,还有一个渺小的生命,在湛湛蓝天下思索,思索那世人所不屑的细微琐屑。 离开北隍,噙泪两行,为谁哭泣?为谁悲伤?为脆弱的生命,还是为相似的命运? 2014.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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