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野天鹅(threedaughtersofchina)(32) |
正文 | (承上) to my grandmother and my father who did not live to see this book---jungchang jungchang作品 归田园居翻译 10“遭难会使你成为更棒的共产党人”-----我母亲遭到怀疑(1953----1956) 我父亲在车站接我们。空气没有流动,非常沉闷。我母亲和我姥姥都给累坏了。昨夜的汽车车程非常颠簸,坐火车时,他们一路上都要忍受车厢内闷热的空气。我们被带进一间客房,客房属于四川省政府,客房是我们的临时住所。我母亲的调动来得忒快了,她还没被安排工作。并且,也还没有时间为我们安排合适的住处让我们居住。 成都是四川的首府,四川是中国人口最稠密的省份,当时有六千五百万人口。成都是一座大城市,有人口五十多万。成都建于公元前五世纪。十三世纪的时候,马可波罗曾游览成都,成都的繁华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成都是按北京的标准严格设计的,在南北中轴线上有古代宫殿和主城门。中轴线将城市均匀地分成东西两部分。到1953年的时候,城市的发展超出了原来的设计,城市被划分成三个行政区,-----东城、西城和郊区。 在我母亲到达后的几周内,她被分配了一项工作。但是,按照古老的好的传统,就这项工作,人们征询我父亲的意见。而不是我母亲自己的意见,我父亲说,什么工作都成,只要不直接在他手下工作就成,所以,她被任命为东城区公共事务部的部长。因为一个人的单位负责这个人的住宿,她被分配了住房,住房在一个传统院落里,住房所有权属于她所在的公共事务部。我们搬进了这些住房里,而我父亲住在他的办公室的套间里。 我们的宿舍和东城区政府办公地在同一个大院。政府办公室大多都设在大的宅邸里,这些宅地都是从国民党官员和富有地主那里没收来的。所有政府员工,甚至是高级官员都住在他们的办公室里,不准许他们在家里做饭,大家都得在食堂吃饭。食堂也是大家打开水的地方,人们用暖瓶打开水。 星期六是唯一的一天已婚夫妇可以在一起过。在官员当中,做爱的好听的说法是“过礼拜六。”渐渐地,这种死板的生活方式有了一点松动,已婚夫妇一起过活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但是,大家几乎都住在政府大院里,绝大部分时间也都在政府大院里度过。 我母亲的公共事务部开展的活动非常广泛,包括基础教育、健康、娱乐,还要征询公众建议。在二十二岁的时候,我母亲要负责所有这些活动,活动涉及二十五万人口。她太忙了,我们很难见到她。政府要建立对基本生活必需品的贸易垄断,(被称作统购统销)-----粮食,棉花,食用油,和肉类。垄断的意图是让农民把这些基本生活用品只卖给政府,政府再把这些定量分配给城市人口,也分配给部分物资供应短缺的农村地区。 当中国共产党启动一项新政策,伴随新的政策,他们会启动宣传攻势来帮助推广新的政策。我母亲的部分工作就是努力使人们确信变化是有益处的,这次要传递的信息的核心内容是中国人口众多,众多人口的吃饭和穿衣问题还没有解决;现在,政府要确信,基本的生活必需品被公平分配,不能出现有人被饿死,而其他人却囤积粮食或其他生活必需品。我母亲以极大的热情投身工作,每天都骑着自行车四处奔波,在没完没了的会议上发表讲话。即使是在怀着她的第四个孩子的最后一个月,她还在享受她的工作,她信仰她的工作。 到最后一分钟,她才去医院生她的下一个孩子,是一个儿子,生于1954年9月15号。这又是一次非常危险的生产。医生正准备下班回家的时候,我母亲叫住了他。她正在出血,出血很不正常,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她坚持让医生留下来给她做一个检查。她的一块胎盘不见了,做手术主要是找到那块胎盘,所以,医生对她做了全身麻醉,再次在子宫里寻找。他们找到了那块胎盘,找到那块胎盘几乎等于救了她的命。 我父亲正在农村,他激励人们支持政府的垄断政策。他刚被晋升到10级,被提拔为四川全省的公共事务部副主任。公共事务部的一项主要功能就是不断的查验公众的意见;人民对一项具体政策的反应如何?他们有什么不满?因为农民构成了人口的绝大部分,我父亲经常深入农村,发现农民的观点和农民的感觉。像我母亲一样,他信仰他的工作,对工作充满热情,他的工作是保持党和政府与人民联系的纽带。 我母亲生产后的第七天,她的一个同事派一辆小汽车到医院把她接回家。人们普遍接受的观点是,要是丈夫不在家,党组织有责任照顾他的妻子。我母亲很感激的接受了汽车的接送,因为家离医院走着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几天之后,我父亲回来了,他训斥了他的同事。制度规定,只有当我父亲在车里的时候,我母亲才可以坐官车。要是他不在的时候我母亲使用汽车则被视为是裙带关系,我父亲说。我父亲的同事说,是他授权使用汽车的,因为我母亲刚刚经历了一次大手术,手术让她非常虚弱。但是,规定就是规定,我父亲回答说。我母亲发现,她很难接受这项清教徒似的僵死的规定。这是第二次我父亲在她经历艰难的生产之后马上就对她发起攻击。他为什么不在那接她回家,她问,这样他们就不会非得破坏规定了?他被工作纠缠着,他说,工作是重要的。我母亲理解他的奉献,她自己也在奉献。但是,她还是非常地失望。 我的新生的兄弟,小黑,在出生两天后就染上了湿疹。我母亲认为,这是因为她在夏天的时候没有吃煮过的绿橄榄,当时她太忙于工作了。中国人相信,橄榄可以清除体内的积热,要不然的话,积热会让身上长出肿块。有几个月的时间,小黑的手都得被绑在婴儿床的护栏上,以防止他用手抓自己。他六个月的时候被送进了一家皮肤病医院。在这个裉节上,我姥姥得赶回锦州,因为她的母亲病了。 小黑的奶妈是一个从宜宾来的姑娘,长着一头浓厚的黑发和一双很色情的眼睛。一次意外,她杀了她自己的孩子-----他躺在那让孩子吃奶,她睡着了,把孩子给闷死了。她通过家里的亲戚来见俊英姑姑,央求她把她推荐到我的家里。她要到大城市去,在那里寻求乐趣。尽管遭到了当地妇女的反对,我姑姑还是推荐了她,当地妇女说,她去成都就是为了摆脱她的丈夫。俊英,尽管还没有结婚,却从不嫉妒别人享乐,特别是性方面的乐子;事实上,她经常为他们而感到高兴。她完全能够理解别人的小缺点,能够忍受别人的小缺点,她不肯对别人评头品足。 仅仅几个月之内,就有传言说,奶妈与住在大院里的一个殡葬承办人有了破事。我父母认为,这种事属于私事,他们对此睁半拉眼合半拉眼。 我弟弟住进医院的时候,奶妈也陪他住进了医院。共产党已经基本上根除了梅毒,但是,医院的一间病房里,依然住着一些梅毒病人,一天,在那间病房,奶妈被人看见与一个病人睡在一张床上,医院把这件事告诉了我母亲,并建议说,奶妈继续为小黑喂奶是不安全的。我母亲要求她走人。在这之后,小黑由我的奶妈和照顾我另一个弟弟,金明的奶妈照料,金明的奶妈已经从宜宾过来和我们在一起了。 1954年底,金明的奶妈写信给我母亲说,她想过来和我们住在一起,因为她和她丈夫之间产生了麻烦,她丈夫变成了酒鬼,经常打她。从金明满月时候起,我母亲有十八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但是,他的到来却令人非常郁闷。有很长一段时间,金明不让我母亲碰他,他只管一个人叫妈妈,那就是他的奶妈。 我父亲也发现和金明建立亲近关系非常困难,但是,父亲和我很亲近,他会趴在地板上,让我骑在他的背上,他在地板上爬动。通常,他会把一些花夹在他的后脖领上让我闻。要是他忘记了,我就会用手指着花园弄出很多命令他的噪音,意思是,他应该马上弄一些花来。他会经常吻我的脸颊。有一次,他没有刮脸,我都起小脸,扯着嗓子报怨地嚷嚷,“老胡子,老胡子。”我叫他老胡子叫了好几个月。在这之后,他更乐意吻我了。我喜欢蹒跚着进出办公室,喜欢和官员们一起玩。我经常追在他们后面,嘴里叫着我给他们起的特殊的名字,我还给他们背诵童谣。我还不满三岁,就被称为“小外交家。” 我认为,我之所以受欢迎,真的是由于这样的事实,官员们都喜欢打个中歇儿,都喜欢来一点乐趣。我用我孩子气的贫嘴给他们提供了中歇儿和乐趣。而且,我长得胖嘟嘟的,他们都喜欢把我放在大腿上,爱抚的拧我,挤我。 当我刚过三岁的时候,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就都被送进了不同的寄宿制托儿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被从家里弄出来。我踹腿闹事,撕扯头上的发带,以示抗议。在托儿所,我刻意地给老师制造麻烦,每天我都会把牛奶倒在桌子上,然后把胶囊里的鳕鱼肝油抹在桌子上。吃完中午饭后,我们得睡一个很长的午觉。午休时间,我在大宿舍里给其他孩子讲吓人的故事,故事都是我自己编的。不久我就被发现了并遭到了惩罚,被强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我们住进托儿所的原因是,没有人再来照看我们了。1955年7月的一天,我母亲和东城区的800名员工都被告知,他们得待在住所内等待进一步的通知。一个新的政治运动已经开始了-----这次是挖出“隐藏的反革命分子。”每个人都要被彻底调查。 我母亲和她的同事毫无疑问地接受了这项命令。无论如何,他们一直都在过着呆板的生活。除此之外,对于党来说,调查它的成员,以确保新社会的稳定,这似乎很自然。像大多数她的同志一样,我母亲既有忠诚事业的愿望,也有对措施过于严厉的抱怨的想法,但是,对事业忠诚的愿望已经超越了对措施严厉的抱怨的想法。 过了一周之后,几乎所有她的同事都得到了澄清并被准许自由外出。我母亲是少数几个例外当中的一个。她被告知,她过去的某些事情还没有得到澄清。她得从她自己的卧室搬出,得在办公楼的另一部分的一个房间睡觉。在这之前,她被准许在家里呆几天,以安排好她的家人,因为,她被告知,她可能被监禁相当长一段时间。 这场运动由毛泽东发动,是毛泽东对一些共产党作家行为的反应,尤其是针对著名作家胡风的。作家们未必真的在思想上不赞成毛泽东,但是,他们流露出为他们自己着想的独立因素和能力,毛泽东发现,他不能接受这种独立的因素和能力,他担心,任何独立思想都可能导致对他绝对服从的削弱。他坚持,新中国在行动上和思想上都得像一个人,因此,就需要有严厉的措施把全国团结在一起,要不然的话,国家就可能分裂。他逮捕了一些一流的作家,给他们贴上了“阴谋反革命”的标签,这是一项非常可怕的指控,因为,与“反革命”活动相伴随的是严厉的惩罚,包括死刑判决。 这是一个信号,标志着,在中国,个人思想表达的开始结束。共产党掌权后,所有媒体都被党接管了。从现在开始,全国人民的思想都被更加紧密的控制起来。 毛泽东断言,他要挖出来的人包括为帝国主义国家和国民党效劳的特务,托洛斯基分子,前国民党官员,和共产党中的叛徒。他声称,他们在为国民党和美帝国主义的反攻而工作,美帝拒绝承认北京,并用敌对的包围圈包围中国。因此,以前的运动是镇压反革命,在运动当中,我母亲的朋友,辉哥,被镇压了。运动针对的是真正的国民党分子,现在,运动的目标针对的是党内的人士,或在政府内工作的人士,这些人在个人背景里与国民党有关系。 即使是在共产党掌握政权之前,就个人背景编写详细的档案就是共产党统治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部分。党员的档案由党的组织部收存,为国家工作,却不是党员的人的档案由工作单位收集,并由单位的人事部门管理。每年,老板都要就员工的表现写一份报告,报告被放进档案内,任何人都不被准许阅读自己的档案,只有被特殊授权的人才可以阅读其他人的档案。 只要一个人的过去与国民党有某种关系,这种关系就足以使其被这场新的运动锁定目标,不管这种关系有多么飘渺和模糊。调查由工作队执行,工作队由众所周知没有国民党关系的官员组成。我母亲成为首要的嫌疑犯。我们的奶妈也因为她们的家庭关系成为调查的目标。 (待续) |
随便看 |
|
四季谷提供散文、诗歌、杂文、随笔、日记、小小说等优秀文学作品,并提供汉语、英语等词典在线查询,是专业的文学及文字学习免费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