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野天鹅(ThreeDaughtersofChina)(28) |
正文 | (承上) to my grandmother and my father who did not live to see this book---jungchang jungchang作品 归田园居翻译 9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和一个清廉的人一起生活(1951----1953) 我母亲现在在一个新的党小组里,党小组由她自己、婷夫人和另外一名妇女组成,这名妇女曾在宜宾地下党工作,我母亲和她处得很好。没完没了的进犯,没完没了的要求写自我批评的状况突然停了下来。她的新的党小组投票同意她成为正式党员,七月,她被授予党员资格 她的新上司,婷夫人不算漂亮,但是她身条纤细,嘴很性感,脸上有雀斑,眼睛很生动,说话伶牙俐齿,所有这一切都留露出充沛的精力,表明她是一个人物。我母亲一接触她就感到很温暖。 婷夫人不像米夫人,米夫人对我母亲总是冷言冷语,婷夫人让我母亲做她想做的所有事情,例如读小说;在这之前,如果读一本书,书没有马克思主义的书皮,就会招来如雨一样的批评,被批评为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婷夫人准许我母亲自己去电影院,这是一项特殊待遇。因为,在当时,那些“参加革命”的人只被准许看苏联电影,即使这样也得有组织地去观看----然而,公众影院的所有权还是属于私人的,那里还在上演美国的老影片,例如查理卓别林的影片。还有一件事对我母亲非常重要,她现在每隔一天就可以洗一次澡了。 一天,我母亲和婷夫人一起去市场,他们买了两码粉花图案的细棉布。她以前就见过这种布,但是,她不敢买,害怕被批评为不严肃。到宜宾后不久,她上缴了她的军装,重新换上“列宁装”,列宁装的里面穿的是无型的,没经过漂染的,粗棉布衫。没有一项规定说,你必须得穿这种衣服,但是,任何人如果不和其他人一样穿同样的衣服,他就会招来批评。我母亲一直想穿带一点颜色的衣服。她和婷夫人带着这块布非常兴奋的跑回常家。没用多长时间,四件漂亮的衬衫就做好了。她们两个每人两件。第二天,她们把衬衫穿在了列宁装的里面。我母亲把她粉色的领子翻在了外面,整整一天她都感到特别激动,特别不安。婷夫人甚至更为大胆,她不仅把领子翻在了制服外面,她还挽起了袖子,宽幅的粉色显现在她的两只胳膊上。 对这种反叛行为,我母亲感到震惊,几乎是敬畏。像预期的那样,她们遭遇很多不屑一顾的眼神,但是,婷夫人扬着脸颊,“谁在乎?”她对我母亲说。我母亲感到非常宽慰,有她的上司批准,她可以忽略任何批评,言语的或无声的。 婷夫人一点也不怕违反制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有一位位高权重的丈夫,她丈夫在运用权力时是不够审慎的。婷先生尖鼻子,尖下颏,稍稍有些弓背,和我父亲同样年纪。他是宜宾地区组织部的部长,组织部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因为这个部门负责升迁、降职和处罚。组织部还保管党员的档案。另外,婷先生就像我父亲,还是统治宜宾地区的四人委员会的成员之一。 在青年团,我母亲跟与她同等年龄的人一起工作。以前,我母亲总是和那些年龄较大、自我正义、农民出身的党的女性干部一起工作,与那些人比起来,她现在的同事都接受过更好的教育,都更无忧无虑,都更愿意看事物幽默的一面。她的新同事喜欢跳舞,他们一起去野炊,她们喜欢谈论书籍,交流心得。 有了一个需要负责任的工作还意味着我母亲受到更多的尊重,当人们意识到她不光有活力,还特别有能力,就更加敬重她,因为她增加了更多的自信,对我父亲的依赖减少了,她对我父亲也就不再那么失望了。而且,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她已经不再期望他总是把她放在第一位,她与这个世界相处得更加和谐了。 我母亲得到晋升的另一项好处是,她有资格让她的母亲来宜宾了,并永久居住下来。1951年8月底,在经历旅途劳顿后,我母亲和夏医生到达宜宾;运输系统已恢复正常,她们该坐火车时坐火车,该坐船时坐船,整个旅途一路顺风。因为是政府官员的家属,由政府花钱为他们安排了住房,是客房大院的一座三居室房子。他们收到了免费的定额的基本生活用品,例如大米和燃料,这些都由大院的经理给他们送过来。政府还给他们一点津贴来购买其他食品。我姐姐和她的奶妈过来和他们住在了一起。我母亲的业余时间非常短暂,她把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了这里,享受我姥姥做的可口饭菜。 有她母亲和夏医生在她身边,我母亲特别高兴,她深爱着他们。她尤其高兴的是,他们离开了锦州,因为战争最近在朝鲜爆发,战争就在满洲里的家门口。1950年底,美国军队已经站在了鸭绿江岸的一块地方。鸭绿江在朝鲜和中国的边界上,美国飞机轰炸满洲里,并进行低空扫射。 我母亲最想知道的一件事就是那个年轻的少校辉哥怎么样了,当她听说,辉哥被行刑队给正法了,行刑地点就在锦州西城门外小河拐弯的地方,她感到非常震惊。 对于中国人来说,可能发生的最糟糕的一件事情就是死后不能很好地埋葬,他们相信,只有尸体被盛殓并被深深地放置在土地里,死者才能得到安宁。这是一种宗教感情,但是,它还有实际的一面,要是尸体不被埋葬,尸体就会被野狗撕成碎片,也会被鸟啄到只剩骨头。在过去,按照传统,被正法的人的尸体要被晾三天,以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只有这时,尸体才可以被收拾起来并进行掩埋。现在,共产党发布了一道命令,家人应当立刻掩埋被正法的亲人,要是他们不能做这件事,政府就会雇佣掘墓人来完成这项工作。 我姥姥亲自来到行刑的地点,辉哥的尸体被留在那,尸体躺在地上,身上布满了子弹,它是一排尸体当中的一个。他是和其他十五个人一起被枪毙的,他们的鲜血把雪地染成了深红色。在这座城市,他家已经没有人了,所以,我姥姥雇佣了一位专业的殡葬承办人体面地埋葬他。她还亲自买了一长块丝绸,用丝绸将她的尸体裹好。我母亲问,在那,是否有其他人她认识。是的,有认识的人。我姥姥碰到一个她认识的女人,她正在收拾她丈夫和她哥哥的尸体,两个人都是国民党区长级的头目。 我母亲还吃惊地听说我姥姥被她的弟媳,玉林的媳妇批斗。她早就觉得被我姥姥压着,因为她得在家里干粗活,而我姥姥作为女主人经营这个家。共产党督促每个人把“压迫和剥削”讲出来,所以,玉林媳妇的不满也就得到了政治结构的支撑。当我姥姥给辉哥收尸的时候,玉林媳妇批斗她,说她对罪犯有好感。邻居聚在一起,开了一个“批斗会,”帮助我姥姥认识她的“错误”,我姥姥只得参加会议,但是她很聪明的决定什么也不说,而且显得很恭顺,愿意接受批判。但是,在内心,她对她的弟媳、对共产党都有些恼怒。 这段经历对我姥姥和我父亲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益处,当他发现她所做的事情,他非常愤怒,他说,她同情国民党胜过同情共产党。但是,很显然,一股嫉妒的情绪在冲击着他。而我姥姥很难跟我父亲说话,她一直都非常喜欢辉哥,并认为辉哥是我母亲的理想的对象。 我母亲被夹在了中间,------夹在她母亲和她丈夫之间;夹在她的个人感情和对辉哥死的悲痛情绪之间;夹在她的政治感情和她对共产党的誓言之间。 少校被正法是“镇压反革命”战役的一部分。战役的目标是消灭国民党的所有支持者,这些支持者或者有一定的能量,或者有一定的影响。这场战役是因为朝鲜战争而发起的,朝鲜战争1950年6月爆发。当美国军队进犯到满洲里边界,毛泽东担心,美国会进攻中国,或者怂恿蒋介石军队反攻大陆,或者两种可能都会发生。他派出一百多万人进驻朝鲜,帮助北朝鲜抗击美国侵略者。 尽管蒋介石的军队从未离开过台湾,美国确实组织了对中国西南的侵犯,美国支持国民党军队从缅甸进犯中国西南;对沿海地区的空袭也更加频繁,很多特务登陆,破坏活动增加了。大量的国民党士兵和土匪还未被捉到,在部分内陆地区还有相当规模的叛乱活动。共产党担心,国民党的支持者试图颠覆他们新建立起来的秩序,要是蒋介石发动反攻大陆的战争,这些支持者就会作为第五纵队起来策应。消灭反动派是巩固稳定局面的一个有效方法,通过这一方法强化人民对稳定的概念,传统以来,人民一直渴望稳定。然而,在必要的对敌无情的程度上存在着意见分歧。新政府决定对敌人不能心软,就像一个官方文件说的那样,“要是我们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回来杀了我们。” 这样的论据不能令我母亲信服,但是,她决定,关于这个论据,她和我父亲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实际上,她也很少见到他,因为,他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农村,在农村解决实际问题,即使他在城里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里,她也见不到他。官员要从早上8点工作到晚上11点,他们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回家通常都很晚,所以,他们几乎没有时间彼此谈话。他们的小女儿没有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在食堂吃饭,所以,在他们过的日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被称做家庭生活的东西。 土改一完成,我父亲就又出发了,这次是监督一条公路的建设,这是第一条贯穿宜宾地区的公路。以前,宜宾与外界联系的唯一纽带是河流。政府决定建设一条公路向南通向云南省。仅仅用一年时间,他们在没有机械可用的情况下,在多山、河道纵横的地区建成八十多英里公路。劳动大军由农民组成,她们用她们的劳动来换取食品。 在挖土的过程中,农民碰到了恐龙的骨架,骨架稍稍遭到一点损坏,我父亲做了自我批评,并保证,恐龙骨架挖掘将非常小心,骨架将被用船运送的北京的博物馆,她还派出士兵保护一些古墓,古墓可上溯到公元200年。以前,农民总是从古墓取砖来建他们的猪圈。 一天,两个农民被滚石砸死了。我父亲沿着山路跋涉了一整夜来到事故现场。对当地农民来说,这是他们平生第一次见到像我父亲这样级别的官员,他们很感动地看到,他很关心他们的状况。在过去,人们认为,官员外出只是为了把他们的口袋塞满。在看到我父亲做的事情后,当地人认为,共产党真了不起。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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