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怀念老屋 |
正文 | 生我育我的老屋,变得黑暗又狭小,在记忆中显得很渺远,只有在工作之余,偶尔才能从思绪的缝隙中,流淌些许挂念。 老屋是低矮的土墙、瓦面,当年父亲建房时连地基都没有打,就直接在土上筑起了土墙,就这样,在一块土地上,老屋摇摇晃晃站至今日,已五十来年。 老屋的山头墙上长满了爬山虎,春天一到,郁郁葱葱。爬山虎仰着头,争先恐后往上爬,头翻过房顶,身体在途中留下了一道绿痕,点缀着整个墙壁。墙壁下,我常常邀几个小伙伴来办家家。玩得累了,躺下来休息一下,或者在地上找有旋涡一样的泥土,用力一吹,就可以看见长着两只角的地牯牛,于是把它抓出来,玩一阵,再放回原地。那家伙很有趣,它走路总是倒着退,用一根小草逗它愤怒,它便用双角夹住小草,让你扔也扔不掉。我们是不会伤害它们的,因为只要我们肚子一疼,母亲便会点着煤油灯去吹地牯牛,然后放到锅里煮,煮过的水一喝,肚子就好了。我们就这样在爬山虎下玩着,倦了躺着沉沉的睡一觉,太阳便不知不觉下山了,星星也点亮了天空,早上出工的妈妈也就可以听到她疲倦的脚步声。 父亲是一个军人,转业回来后,到乡镇工作,父亲不爱农作,他的脾气极坏,在家不但帮不了妈妈,反而增加家庭的精神压力,妈妈只能让他去乡镇工作。那时工资只有五元,还不够他自己的生活费。父亲的社会适应能力不强,十年来的工作让父亲有些对世态格格不入,总被别人使心眼,穿小脚鞋,胆小怕事的他只好申请病休。那时他才四十岁。 在外面受尽气的父亲回到家里,脾气变得爆燥无比,时不时就动怒,动了怒就拿母亲和我们姊妹出气。父亲出手很重,每打我们一次三天都难于恢复,可我们往往是天天被打。父亲的声音很大,在你不小心犯了一点小错之后,他便会在你身后狂叫,余音绕梁,久久不绝。每当这时,我们都会吓一大跳,心扑通扑通跳过不停。 时间久了,父亲也就管不住我们了。我们对他的打选择逃跑,对他的骂充耳不闻。年龄增大,叛逆也就增大。就这样,我们长大了。 父亲爱喝酒,每喝必醉,每醉必来我们身上撒气,后来,受罪的也就是母亲了。 母亲是个庄稼能手,年轻时天不亮要割一背草回来,队里喊出工之前要把我们姊妹收拾完毕。在生产队出工,母亲能背能挑,没有什么难得住她。父亲十来天回来一次,回来后大量用水,铺张浪费,母亲只有哀求说节约用水,父亲说别的有节约法,水有节约的必要吗?水井里满是!父亲怎会知道,家里的水是母亲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摸黑挑的,父亲不会反省自己。他在四十岁退休回到家里,一直骂我们多用水,浪费水,说他不能挑,难挑。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竟然怕用力!我很反感,看到水缸里随时只有一瓢水,我很愤怒,5岁就学挑水。一头半瓢,弓着背,几步一歇。以后,我把水缸装得满满的,我曾对家人说:水缸里的水就代表一家人的兴旺,不能减少。父亲也就不用对他的做法负责,长大后,我们姊妹六个天涯一方,老屋里的父母也安上自来水。 父亲性格的爆燥,给我们的生活和心理带来极大的压力,首先是学习上的,我们都没有读好书,因为被父亲搅得一团糟的家里没有一个空间可以学习。父亲有一个极坏的习惯,每当吃饭,他就要骂这个打那个。你不行他也不行。特别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这种情况更为严重。在童年的记忆中,我没有过上几个快乐的年。 所有的这些,都还不是父亲的最大失败之处,最失败的地方是,他没有为晚年的生活打好基础。房子本来建得不结实,我读初中那年,强盗猖狂。只好把牛拴在堂屋里过夜,牛也没个闲劲,老是用角打墙,没多久,墙就被打了一个大窟窿,于是干脆在房后建一个牛圈,把牛关进去。 牛最后被关进了小圈,它总是探出头来看着我们一家人的一举一动。 三哥结婚买来一台电视机,找不到放处,只好放在堂屋里,这样一来,晚上看电视的除了人,还有一头牛。它摇摇头,扇动双耳,眨眨眼睛,样子煞是滑稽。 童年的记忆很糢糊,只能在穷日子中找出一些生活片段,不管怎样,我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冬天到了,没有煤,我涩缩着身子,提着弯刀,二姐和我,踩着厚厚的冰地,向山林里走去。我不习惯爬树,但想到多病的母亲,我还是使劲抱着树干往上爬。砍些易砍的柴拖去供母亲烧烤。时间长了,手脚有些僵硬,刀从手中滑落,我也差点掉下来。二姐缩着身子,见到这种情况都会流着泪,要求回家。也许家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安全的,温暖的。 父母一共养了我们姊妹六个。三个哥、二个姐。在这种家庭中,要想有一个出头之日,只有靠自己的拼搏。父亲的抉择往往犯错,大哥十八岁高中毕业还来不及补习,父亲便强行结婚,二哥读到高二也被父亲赶去上门,因为家境不好,大姐和二姐三哥没有读书。 一切的罪都归功于哪个时代吧! 大姐的故事我并不知道,只知道她从小就跟着妈妈抢工分,人小,但干的活比一个大人多,可只能得半个大人的工分,那是很不公平的,直到现在,母亲还是这样认为。大姐生活在农村,从小苦,直到现在也苦。我很喜欢大姐,因为我去她家玩时她总会背着姐夫往我手里塞钱,可她家那时还是住在半间破房子里呀! 二姐从小爱睡觉,没有事总是埋头大睡。现因要一男孩逃计生,养了一男三女,小日子这几年还算滋润。 大哥聪明能干,他养了一男二女,男孩成绩不行,大哥折磨半辈子,给他弄得一个教师职业,以后的日子,只有靠他了,大女儿今年出嫁,我参加了送亲,场面很大,嫁妆两万来元,三女儿读高中,成绩听说特捧,是他们家的希望。 使我最为担心牵挂的是我二哥,他上门聂家,样子过得极不快乐。 二哥很听父母的话,也正是因为很听话,让他的命运变得一苦再苦。 二哥成绩很好,在读黔西一中时,以一篇作文震动乡野。恰在这时,锦星乡财政所招聘考试,父亲便要他参考。二哥的命运便从此定性,二哥嗜酒如命,每喝必醉,每醉必发酒疯。太多错折,不停的向他袭来,躲也躲不过,逃也逃不脱。 三哥在家务农,很苦很累,却也过得实实在在,几个儿子都很听话,但学习成绩不是很好。 我嘛,还行。 这就是从老屋衍生出来的一家人。 虽是一家人,却也如一个小社会,有贪心不足的人;有能容能忍的人;有心胸狭窄的人;也有勾心斗角的人。正因为这样,全部都远离了老屋,只留孤零零的父母,在孤零零的故乡磋砣着孤零零的岁月。 2007年5月16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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