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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沿着昕水河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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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昕水河岸走

每天下午,像做功课一样,总要沿着昕水河岸走上一趟。脚下原本是一抹河滩,现在修起了堤坝,堤坝上又修出一条长长的带状的水泥路面,外围有墙,墙上砌了一个一个黑色大理石贴面的雉堞垛子。我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西走到东,又从东走到西。脚下平坦坦的,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仍梦幻般地踩在狼藉的乱石上,于是,心中也就生出了一些感慨。

昕水河绕着城南翠微山脚向西缓缓流去。现时已没有了河滩,河里好几年了也没有发过大的洪水。小的时候,是七八岁的时候吧,我就常常到河里去玩水。那时候,河滩很宽,有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尤其是发过一场洪水以后,河滩上更是密密匝匝的,真像是神人大闹龙宫以后用鞭子赶来了一群石头,脚踩不到地面,人就要在石头上跳着走。那时,县城很小,街道只有二米宽,还拐着几个直角般的弯子,人一多铺面便拥挤。战乱时候,村里人进城要有路条,城里人也就稀少。战乱过后,生活安定了,村里人进城的也就多了起来,按乡俗,三、六、九是逢集的日子,二月和九月还有古庙会,这都是人们扎堆的时候,人多市场也就繁荣起来,县城的街面不能适应,于是,这河滩便成了做市场的最好选择。有那么几年,每遇逢集的日子,卖饭的便早早地去支起三块石头,搭上锅,柴火一点起,烟雾弥漫中就有人坐下来吃饭;卖杂货的用石头挡起一块门板,货品往上一摆,高嗓门一亮,便招揽起了生意。后来,街道拓直了,也宽了,卖货的、卖饭的不下河滩了,这河滩也还是骡马市场。

昕水河县城人都习惯称是县河。平日里,河里的水是清的,清澈透亮,河底的石头、小鱼、青蛙、蝌蚪、水藻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早晨、晚上,趁着女人们还没有下河去洗衣裳,住在县城的男人就常有挑着沉甸甸的木桶或铁桶下河担水,河水比井水好吃。再说,城里也只有那么两眼井,靠东街城隍庙旁有一眼,是苦水,熬米汤不糊锅,喝起来咸苦,打水的人就很少;南门外一眼是甜水,全城人都来这里取水,人多时水桶排成串,个把小时才能挑上一回,等不上的,也就到河里去挑了。在河里挑水,夏天找个深水处,桶一下去,咕咚一声就满了;冬天,人们就在厚厚的冰层上凿出一个刚能下去水桶的窟窿,从冰窟窿里往出提水。

我们小孩子特别喜欢夏天,一吃响午饭,便不顾大人们的阻拦,吆喝上小伙伴去下河。我家住在东门口,下河就是大肚窝,再往下走三十多米是小肚窝。小肚窝水深,大人们不让去,我们也不敢去,后来慢慢也就去了。下了河,胆子也就大了,不仅在河里“钻水”、“狗抱窝”、“飘死人”,互相打水战,还赤身裸体地趴上半山腰的圪咀上,通通地往下跳,有时就捏着鼻子,闭上眼睛,钻进深水处去探底。水底有多深,总究没有探着,只是越往下越觉着水凉,森森地沁出一股股凉气,身上顿时会起一层涩楚楚的鸡皮疙瘩。有人说,那是水神住的地方,下去会出不来的,我们也就不敢再去深水处探底了。

县河里还有两处可玩水的地方,一处是东关接官亭,那里河水绕着一个大弯子,河面宽阔,绿油油的,是一天然的游泳池。可是,自从那年(大约1946年)有位专员来大宁视察,他骑着一匹枣红马,从深水处入了水,连人带马一齐都淹死了,打那以后,谁也不敢再去这里游水了。还有一处是西门外的乱石头窝,一听这名字就阴森吓人,那里乱石嶙峋,错综交互,洞窟处处,钻下去,就像到了龙王的水晶宫一样,胆大好奇的年轻人偏爱在这里玩水。每到夏天中午,毒日头热辣辣地烤着,河道里就像煮饺子一样白花花地飘一河,扑啦啦地击水,乐哇哇地欢叫。现在想来,这还是一道风景。

这是晴天时候的情景,天气一阴,大人们就不让下河,我们也不敢去。那时候,天一阴,上游的山里就会下雨,河里就会有洪水下来。要是吼雷电闪地下过一场暴雨,不到一顿饭的时辰,洪水就会下来了。我们最爱看水头子了,水头子齐刷刷地往下冲,一般都有二三尺高,像拱动着上百头的雄狮猛兽,堆着厚厚的山柴,带着浓浓的山腥味,两边还伸出长长的卷舌,哗哗啦啦地横扫着两岸的杂物。水头子并不太大,后来的洪水会越涨越高,涨满了河槽,两岸的滩上全是滚滚的洪水,浪峰拱起一个一个小山梁般的“牛腰浪”,遇到河底有什么阻挡便立即暴起一簇浪花,哗地喷向高空,又刷地落下。河里的洪水的确很大,特别是义亭河,人们习惯称南河的也发了洪水的时候,两河水一汇聚,洪水更是大,河两岸的菜园子淹没了,有几次,洪水把人们在南门外吃水的井也淹了,设在南门外的县医院、幼儿园的院子里也漫进了膝盖深的洪水。据老辈人讲,有一次洪水还漫进了县城,淹了城墙十七层,我们不信便去数,那城墙的十七层上还真有着浑黄浑黄的洪水印子。

可那时候,人们却喜欢洪水下来的时候。一发洪水了,人们就拿上“捞托”赶到河边,站在齐腰深的河里捞柴,捞上几次,全家人一年的烧柴就不用发愁了。孩子们也喜欢发洪水,洪水下来了,就到河边去摸鳖。洪水来得猛,退得也快,一天过后,我们一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就敢下河里去游泳。那水说是小了,其实要比现时发的洪水还大。我们在河的上岸入水,到了紧水处,头一摆,身子一倾就入了浪,顺浪凫上一会儿,叫“坐浪”,然后就脚蹬手拨,冲过浪峰往对岸游,到了对岸,再趟水往上游走,又迎着那浪游了过来。出来以后,浑身都是黄泥,可又觉着特别舒坦,有种胜利者的感觉。

那时候,河里没有桥。初春、深秋的日子,城里的管事者就在河里放上几个木马架子,搭上几块木板,这就是桥,后来,木马被早来的洪水冲跑了,就在河的两岸用土石垒起墩子,然后放上几根椽,摇摇 晃晃地过人。一到立夏过后,这些桥上的木板、椽拆去了,水小的时候,人们搭上几块石头过河,要不就是挽起裤腿提着鞋趟水过河。发了洪水了,断绝了来往,在河那岸种地的,扛起锄头蹲在河边望河兴叹,有急事的就捶胸顿足,可也只得耐心地等着水略小一点,掏钱顾人托着过河。还真有一次,我从蒲县出差回来,前几日下过一场雨,河水正大,一时半会也落不下去,我不用掏钱顾人来托,把衣服一脱就凫了过来。那已是九月天气,河水冰凉,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到家盖着被子睡了一个多钟头,才把身子暖了过来。直到1966年,河上修起了一座石桥,天堑变通途,过河才再也不用发愁了。

这几年,封山育林,山都葱葱茏茏的,河里也就再没有发过大的洪水。今年雨多也大,也就发了几次洪水,可我到河边看了,比我们那时戏耍的洪水大不了多少。于是,心里就有着一种失落感,我多么向往那大浪滔天的景象,真还想在那大浪里再游他几次,与洪水大浪斗,其乐也无穷呀……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真的有了那么大的洪水,这般年纪了,还敢像当年一样在大浪里去当“弄潮儿”?想是这样想,做却做不来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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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6 3:1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