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蓝天”浮沉录 |
| 正文 | 日前 ，“有朋自远方来”，他是“老哈尔滨”了。改革开放初期去了南方，加人了“倒爷”的行列，靠经营轻工日用品完成了“原始积累”，由“行商”转为“坐商”，生意日渐红火，可谓春风得意。如今回哈，也算是“衣锦还乡”啦！故土重游，老友相聚，啃着俄式面包，嚼着红肠，掫着大哈啤，喝着格瓦斯，往事悠悠浮现在眼前......。 上个世纪60年代末期，那时候我刚刚记事儿。印象当中，我们哈尔滨的地方产品可谓“琳琅满目”，格外骄人。掐指算来：自行车有“孔雀”.缝纫机有“鹿牌”.手表有“天鹅”“北方”.照相机有“熊猫”“孔雀”“北方”.钢笔有“友联”.洗衣机有“蓝天”.毛毯有“卧虎”“天鹅”.毛料有“二毛”.铅笔有“天坛”.鞋油有“黑又亮”.牙膏有“冰灯”三颗针“.啤酒有”老哈啤“”太阳岛“.汽水有”南坎“.大客车有”龙江“”哈一型“.半导体有”松花江“.油漆有”斑马“......凡此种种，在当时那可都是”部优“产品啊！ 那个时候， 这座城市创造了多个新中国”第一”：第一架“运五”运输机，第一架“直五”直升机，第一只“晶体管”，第一部“松花江”半导体收音机，第一台“蓝天”洗衣机......。我如数家珍，那可真是过足了“自豪”瘾哪！由此话锋一转，我与朋友乘兴历数起记忆中的“三大件”。“三大件”这个词，对于老百姓来说并不陌生，“三大件”的变迁，就是百姓生活水平变化的真实写照。回忆上世纪70年代，人们结婚时通常要准备好“三大件”：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从80年代开始，“老三件”被“新三件”所取代：黑白电视机.单开门冰箱.单缸洗衣机，成为了百姓追求的新“三大件”。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老三件”不断被“新三件”替代，而“新三件”又不断变成“老三件”。到了上世纪90年代，彩电.音响.双缸洗衣机又替代了80年代的“老三件”。聊着聊着，朋友“当啷”地插了一句：“当年我姐结婚，托门子弄景地买了台”蓝天“双缸洗衣机当嫁妆，那玩意可”牛“啦，”贼“上档次，老扛使啦！” 喋喋不休地“叨咕”着 哈市曾经的“名牌”，又“磨叨”了那么多的“第一”，再“数落”完“三大件”，我与朋友不约而同地记忆起改革初期的一段往事：“蓝天”牌洗衣机----令哈尔滨一代人骄傲自豪过的一个著名品牌的陨落始末。 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徐徐吹进了黑龙江这个边疆 省份。商场里经销的洋品牌渐渐地多了起来，“松下”.“东芝”.“索尼”等日产家用电器，犹如潮水般涌入了千家万户寻常百姓人家。初期的近乎“一厢情愿”式的“单边”进口贸易，使得日本商家，纷纷把本国已经淘汰关闭的老旧生产线重新启动，把过时了10年甚至20年的家用电器等电子产品，大量地卖给了中国消费者。在经历了“闭关自守”和“十年动乱”后，大批中国消费者对“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日货眼花缭乱，纷纷把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钞票“倾囊而出”，于是，各种品牌的12吋黑白电视机.隆隆声响的单缸洗衣机.嗡嗡噪声的单开门电冰箱......通过拉关系.走后门.排大队搬进家中，还时不时地向邻里“炫耀”这些来自东洋的“嘉宾”。 随着洋产品“走进来”的同时，人们也开始纷纷“走出去”。这一“走出去”可是不得了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出去的人们，回来时总是“愚公移山”般的，把国外先进的家用电器“扛”回来，这其中就有国内见都没见过的“双缸洗衣机”。那个时候，国内洗衣机生产厂家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家，生产的也大多是单缸机。 国人并不缺少智慧和能工巧匠，哈尔滨一家名不经转的集体小厂家----哈尔滨市开关厂的管理者，发现了这一巨大商机。当时国营大厂子都身处生产吃不饱.没活干的境地，哈尔滨二轻局下属的集体小厂，面对“等米下锅”的百十口子工人，厂长决定带领他的工人“背水一战”，以期从市场谋得一杯羹。 从国外带回来的“双缸洗衣机”被大卸八块，几番解剖研究，几度设计论证，他们发挥自己生产微型电机和开关的优势，硬是设计试制出来自己的“蓝天”牌“双缸洗衣机”，产品的率先问世，充分显露出我市科技人员的聪明才智和浓厚的产品开发意识。产品投产那天，全场上下如同过年般热闹......。 哈尔滨也能生产“双缸洗衣机”了，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开关厂门前车水马龙，销售部里人流鼎沸，业务人员应接不暇，会计出纳开票数钱忙到手发酸......。千家万户渴望买到一台“蓝天”，不仅因为“双缸”胜“单缸”，更有一份民族自豪感在里面。那段日子里，厂长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苦了那位厂长，接待着一拨又一拨的“关系单位”，送走了一帮又一帮的新闻采访，特批了一张又一张优先发货的“条子”，接听着一个又一个领导的电话......。厂长“累了”，工人们乐了，他们拿回了拖欠数月的工资，领到了期盼的奖金和加班费。不能不说那是开关厂最甜蜜的日子，全厂上下忙着.累着，并快乐着......。翻开发黄的旧报纸，时间定格在1983年11月21日《哈尔滨日报》第一版，《“蓝天”洗衣机在全国名列第五》的报道格外醒目。当年7月，在全国洗衣机行业质量评比中，哈尔滨产“蓝天”洗衣机名列第五，其中洗涤效果获单项第一，衣物磨损获单项第二，成为受消费者欢迎的产品......。 1980年代中期，握有资金和技术等优势的南方厂家，纷纷引进上马双缸生产线。“威力”.“天洋”.“小鸭”，还有数不清牌子的双缸洗衣机，大举“围剿”哈尔滨的洗衣机市场，一时间群雄争霸，都希望在哈尔滨的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此时的“蓝天”生产者----哈尔滨开关厂，依旧是那百十个工人，每天靠“敲敲打打”来维系着“蓝天”的生产。原始的“洋铁匠”手工方式，全金属的外壳和内胆产品，高成本低产出的生产模式，去跟现代化流水线搞竞争，无疑是用长矛与坦克“拼刺刀”，败北的后果是难免的。遗憾的是，代表着同行业优势的“蓝天”，好景不长，永远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那个时期，“利改税”刚刚在国企试点，像开关厂这样的集体企业，执行的仍旧是向上级主管单位“上缴”利润的“计划经济”模式，企业在财务上根本没有自主权。开关厂的“技改”报告打上去了，如石沉大海；申请资金支持的方案交上去了，一天一天等待，杳无音讯......。时间无情地过去，机遇从身边溜走，“蓝天”被日复一日“研究”的阴云所“笼罩”，开关厂被呆板的计划经济所“束缚”。一个“如日中天”的企业，终于被“拖垮”了。几番“挣扎”，曾经热闹的开关厂，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曾经一时独领风骚的开关厂，沦为南方生产线的“配套”厂，到1980年代后期，那些知名品牌的洗衣机配套使用的，依然是开关厂生产的微电机----曾经“蓝天”的“心脏”！开关厂终于倒下了，1988年，全国第一家生产双缸洗衣机的企业----哈尔滨开关厂破产，这是哈尔滨第一家依法破产的集体企业。它创造了辉煌“第一”，也开创了“暗淡”的先河。它倒在了市场竞争的起跑线上，倒在了陈旧的机制上。满城星寥落，“蓝天”究可哀。此后，“蓝天”再也没能“重见天日”，哈尔滨名牌产品系列的一颗熠熠闪亮的明星彻底陨落了。回忆历史，如果说“蓝天”的陨落开创了旧机制旧体制“破灭”的先河，我们还有许多曾经的名牌：“卧虎”毛毯.“熊猫”照相机.“太阳岛”啤酒.“天坛”铅笔.“友联”金笔.“南坎”汽水等等等等，也终没能幸免。 送走朋友之后， 我久久地沉浸在近乎“哀悼”的情绪里。那么多灿若繁星的老品牌哦，在我的记忆中挥之不去。它承载了这座城市的辉煌，也承载着这座城市几代人的骄傲......时至今日，它们中的许多已成为了“曾经”。逝者如斯夫，“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改革开放30年间，曾经的企业深陷计划经济僵化泥潭，哈尔滨的企业步履蹒跚地一路走来，在经历了无数次洗礼与阵痛，在攻克体制机制上的顽瘴痼疾后，又开始显现出勃勃生机。尽管我们不能使“蓝天”重见天日，但最起码也不应该让“蓝天”的悲剧重演！克服体制上的“惰性”，才能使我们的社会发展更加充满活力，根除机制上的痼疾，才能使我们的社会更加和谐稳定。一个“蓝天”倒下了，痛定思痛，温故知新，应该是哈市的经济大潮再度奋起之时，人们期待着。 （本文已在《哈尔滨史志》杂志70期刊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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