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七月十五 |
正文 | 七月十五祭祖。 现在我都记得,在家的那些年,父亲每每到这时候,喊着我去给爷爷扫坟。爷爷的坟很简单,在我家玉米地正中间,一个圆圆的土丘,上面插着一个十字架。父亲不信佛,扫墓便没了上香,也不会带一堆的蛋糕水果。父亲每次到了爷爷的坟前,做的事便是拔一拔坟头长得太野的老蒿,然后在坟前坐着,半天不说一句话。我和弟弟那时候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这样,只顾着去捉蚂蚱蟋蟀。 其实我对父亲的不解,源于弟弟出生那年。我看着父亲被爷爷在一个大雨天赶出家门。我从学校回到家,刚刚看到爷爷因为父亲要把家里的米面搬走,爷爷说这大雨天,搬出去都淋湿了,说我爸就是丧尽天良的时候,顺手抄起一把铁锹砸在我父亲的背上。我爸当天租房,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到新邻居家里借面借油。六个月后,弟弟出生。后来,我才知道,分家的那天,我妈肚子里还怀着我弟弟。尽管以前爷爷对我怎么怎么不好,我都没觉得讨厌。自此以后,我除了过年的时候,被父亲逼着去爷爷家,平时,不入半步。 我从小到大,母亲的话不一定听,但是父亲的话我必定竭心遵从。唯一几次不听话,也是和爷爷有关。爷爷是在腊月二十七去世的,临死前一天,我爸要我过去见爷爷一面,我死活不肯。然后看着他急红了的眼睛,像要吃了我似的,我极不情愿的去看了爷爷。那天吃过晚饭,俩姑姑说她们家里有事,便各回各家。到了晚上十点多,叔叔说他累了,要回去睡觉,我爸说你去睡吧,我看着呢。我才知道这几天,爸爸没回家,原来一直守着爷爷。我看着父亲疲累到,眼睛满是血丝,面容枯黄,头发糟乱。他倚着爷爷的床头,想睡,可是又睡不踏实。我告诉爸爸,明天我不去学校,今晚我看着爷爷。父亲说好。我和父亲把叔叔那屋的一个小床搬过去,父亲就睡在爷爷旁边。我就趴在床头,看着爷爷就睡着了。半夜,父亲突然醒来,把我喊醒,然后就看他在喊爷爷。结果,爷爷已经去世了。 慢慢长大后,我回到村里,当初给我爷爷看病的医生常常跟我聊我父亲。说当年爷爷得了乙肝,每次他去扎针输液,叔叔姑姑们都是避而远之,只有我爸不管不顾的去给我爷爷挽袖管,有时候看我爷爷肌肉僵硬的不行,一直揉,直到手臂放放松松的时候才肯罢休。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流泪,但是爷爷的葬礼上,我看到好多亲人在一旁说说笑笑的,只有我爸在一旁默不作声。 再大点的时候,和父亲聊到这些。他很认真很郑重的跟我说道,很多事,是我们本来该做的,就要去做,不要计较做完后得到什么。得不到的,强求过来,只苦不甜。没有谁欠谁,只有自己不欠自己。 这句话,影响了我现在的品格。我在学校的时候,我轻易不会抱怨。当时同学说我忍让心强,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而已。有时候还会被嘲笑说我傻,我也是一笑置之,因为我知道,得此失彼的道理。彼,可以是任何外物,但不能是内心。 后来,到了大学,开始看各种访谈类的节目,抨击我们国家现有的许多制度不合理。教育,医疗尤其是众矢之的。我也跟风似的调侃了好久,说着不过瘾就写,正常的说不过瘾就骂。大一的七月十五,我竟然忘记给家打个电话。那天父亲给我打了电话,父亲有的没的跟我聊了两句,挂电话时他告诉我,今天去给爷爷上坟,发现咱家地里的玉米比周围的玉米都长的好,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我就想起父亲白手起家,到现在供着两个读大学的孩子。中间历经坎坷,有过在煤矿没日没夜的劳苦,也有过流亡在外的辛酸苦辣。现在家里说不上富足,但是殷实的足以比得上几代书香门第。弟弟的为人处事在亲人朋友圈里也是得到交口称赞。这都得益于父亲的言传身教。想到这里,我也才明白,小到做人,大到报国,你要看着你所得到的多少,你再去选择付出多少的时候,你便永远不会得到。想想自己在被培养中过了二十年,到如今还不能反哺这个社会,甚至自己的父母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去抨击这个社会制度不合理的做法多么可笑。 就好比父亲母亲那辈怀念他们那个时代活的热血澎拜一样的道理。现实的社会纵有许多不合理,但是它还是给我们提供了如此安逸的生活环境。你最起码不用像巴以两国的孩子,可能在二十的这个年纪已经埋骨他乡。然后我们在安逸里迷失,忘了去用自己的双手去追逐更好的明天,而是坐等社会给我们分配一个更好的明天。然后直到有一天,社会的生产力不足以供给我们现在奢侈的生活状态时,一场暴风雨般的变革来临,我们才会复原那只有在革命年代才能看到的热血澎拜?只怕那时,澎拜的也只是少许人。 七月十五过鬼节,有些东西,因为不好我们抛却,有些东西,因为没有实际的利益价值,我们忘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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