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标题 | 看着我的手，想起了母亲的手 |
| 正文 |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之间来北京已经5个月了，季节已由初来时的炎炎暑季，变成了眼下的严寒冷冬。 寒冷是螺旋式的，是一步一步逼近的。11月7日立冬之后，天气虽然尚不太冷，却时不时地有冷空气来袭，气温降至个位数，早晨的室外最低气温常常在零度以下；按照规定，北京的暖气于11月15日才能入户，故没有暖气时的室内也是冰冷冰冷的。这样的时候，不管是在室外，还是在室内，都是比较难熬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由于一时的疏忽大意，没有注意保暖，我天生就不敌寒冷的手指竟被冻伤了：左手指只是轻微的冻伤；右手指冻伤较重，除大拇指外的四个手指的第二关节处外侧均出现了红肿斑块，食指尤甚，且已溃烂、出现裂口，成了冻疮。 11月15日，暖气如期进入家中。家中有了暖气，明显感觉舒服多了，轻微冻伤了的左手指很快康复；冻伤较重的右手指也在康复中，手指上的冻伤斑块感觉痒痒的，而有了冻疮的食指却有难耐的疼痛。来暖气已经一个多月了，冻伤了的其它手指已基本恢复如初，只有右手冻疮食指仍未完全康复，明显的一道裂缝常常伴有隐隐之痛。 抬起右手，望着食指上的冻疮裂缝，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几十年前，想起了我的母亲，想起了母亲于冬天时手指上的那一道道冻疮裂口…… 我的母亲是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女人，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传统型女性，是一个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家庭、丈夫、子女和亲人的贤妻良母、孝女贤媳。用我大堂兄在母亲七十寿辰时写的信中的话来说，我的母亲是一个“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不多见的”“集温、良、恭、俭、让于一身”的“伟大母亲、模范母亲、光荣母亲”。 由于常年的辛勤劳作，母亲的手掌老茧纵横、粗糙异常，摸上去没有女人手指那种特有的细嫩和润滑。这还不算，更为严重的是每当冬天到来的时候，母亲手指上那让人惨不忍睹的一道道冻疮裂口。 家乡人把人们冬天手脚上因冻伤而出现的冻疮裂口叫作“裂子”，称这种现象为“绽裂子”（“绽”，家乡人将其读作zan，正确读音应为zhan)。绽裂子这种疾病，手指上最为常见，尤以女人为甚。在农村，由于冬闲季节男人多不干活，而女人却要料理家务、做饭、洗衣、纺织、缝补，故女人手指绽裂子现象比较常见。 我的母亲是一个性格内敛、朴厚言短之人，她勤勤恳恳，常年累月地为家庭、为亲人、为儿女而忙碌着。每天早晨，家里起床最早的是母亲；每天晚上，家里睡得最晚的还是母亲；当兄弟妯娌尚未分家另过、还是一个大家庭时，家里干活最多的是母亲，干最重、最累、最脏活的也是母亲。一座偌大庭院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由母亲打扫；十几、二十几口人的饭食制作任务也多由母亲承担。那个时代的女人，除了做饭洗衣之外，女红也是少不了的，要负责公婆、丈夫、儿女的日常穿戴。而女红多是在晚上进行的，每当夜幕降临，在昏黄的小油灯下，母亲不是纺线、织布，就是缝补衣服、衲袜做鞋……家务活是繁杂的，家务活是永远也干不完的，母亲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不分寒暑、不分昼夜地辛勤劳作着。 在这样的劳作中，最难熬的就是寒冷的冬天了。那个时代，没有电，没有取暖设施，母亲要在寒气逼人的房子里，在瑟瑟寒风中，在冷冰冰的水中做家务、做女红，手冷了，手指冻伤了，手指裂口了，手指绽裂子了。 可能由于母亲的手指天生就不耐寒冷（我可能也继承了母亲的这种基因），更由于母亲要比别人干的活要多得多的缘故，母亲手指上的裂子要比别人多得多、严重的多。母亲两只手的10个手指中，常常会有6、7个手指都绽了裂子，有的手指裂子还往往不止1个。每个裂子的长度多在6、7毫米以上，有的甚至在1厘米左右。裂子处常常可以看见红红的肌肉，稍有不慎就有鲜血流出，严重时血肉模糊、恐怖异常，简直惨不忍睹！人说“十指连心”，母亲手上的裂子使母亲吃尽了苦头，但善良的母亲从来不把疼痛说出来，只是自己默默地忍受着。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母亲还得坚持做饭洗衣，坚持洗洗涮涮，坚持纺线织布，坚持缝缝补补…… 当实在忍受不了时，母亲就买上一小块黑膏药，用融化的膏药填塞裂子的缝隙。这种黑膏药不知何种成分，常温下呈硬块状，加热融化后即呈软塑状。母亲把黑膏药放在点燃的油灯火苗上，硬块的黑膏药就慢慢变软，进而融化成为半流体。这时，母亲咬着牙、忍着疼痛将一滴一滴的膏药液汁滴进裂子的缝隙里，然后趁热用手指肚摁紧压平。如此这般，把手指上的一个个裂子如法炮制。经过这样的填塞处理，裂子缝隙里的肌肉不再外露，干活时就能减小寒风湿气和冷水的直接刺激了。但过不了几天，填塞的膏药慢慢脱落了，母亲又得重新填塞。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直到过了清明节，天气彻底转暖之后，母亲才能摆脱裂子给她带来的苦痛。 几十年来，母亲的手都没有停歇下來，送走了公婆，温暖了一个大家庭，温馨着一个自己的家庭，为儿女铺就了一条平坦的人生路。而当儿女们都已成家立业、母亲的手刚刚歇息下来、冬天不再绽裂子的时候，母亲却已诸病缠身了。病体的母亲虽然有父亲的悉心照顾，虽然有儿女们的孝心侍奉，但还是没有能够挽救母亲的生命，母亲于74岁时过早地走完了她的人生路…… 虽然母亲驾鹤仙逝已经21年了，但善良勤劳的母亲不但永远活在我们兄弟姐妹们的心中，而且常常被亲戚、朋友、邻里们所怀念；我们兄弟姐妹每每忆起母亲，总是心潮难以平静，亲戚、朋友、邻里们谈起母亲，也都是崇敬之心油然而生、感叹不已。母亲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永远激励着我们。 12月22日就是冬至节了，最寒冷的数九天即将来临。北京的室外最低气温已经降至零下8、9度了，“咝咝”尖叫的寒风肆虐地吹刮着，冷得人直打哆嗦。我坐在温暖的屋内，望着窗外在寒风中摇摆的树枝，看着我因冻伤而有了冻疮的手指，抚今追昔，感慨万端！现如今，人们的物质经济力量和生存条件与母亲的那个时代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我手指的冻疮是因不慎而冻伤的，如果稍加注意，完全可以避免，而那时劳作着的母亲手指上的冻疮裂子，却是无法避免！我因1个手指的小小冻疮，会觉得有些疼痛，而母亲多个手指的冻疮裂子要比我严重无数倍，那该是何等的疼痛呀！ 如今想起母亲，我更多的是心疼！我无法想象，那时的母亲如何忍受得了那样的疼痛！我无法想象，那时的母亲是如何在疼痛中度过了漫漫严冬！我无法想象，那时的母亲是如何一年又一年地那么坚持着、忍受着那样的疼痛！时隔多年，现在追忆往事，真是难以忘记!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是在母亲的抚育下、在母亲冬天冻疮裂子满手的劳作中长大的，面对母亲的倾心付出，作为长子的我却回报甚微，我愧对母亲…… 抬手再看看我手指上的冻疮裂口，想想母亲冬天手指上的冻疮裂子，我已潸然泪下……我深情地叫一声“妈！儿子想你了！”愿你魂魄归来，与儿子梦中相见！ （2014年12月21日 于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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