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长发姑娘 |
正文 | 这是一段快被我弄丢了的记忆,之所以现在想起来,是因为上个星期上Q的时候,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好友请求,验证消息上写着:周丹。 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而我一直是个对名字极其挑剔的人,好听而有诗意的名字,我往往能一下子记住,多久都不会忘记,而一个普通而毫无特色的名字,就算是刻意去记忆,我也无能为力。这个名字算是个例外,不过,如果她再不找到我,恐怕也没办法例外了,毕竟红尘滚滚、步履匆匆,需要记住的东西太多,当大脑的内存不够用时,只能逐渐清除掉过去的记忆,来为那些我不得不努力记住的人和事腾出空间。 周丹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一个小巧玲珑的姑娘,眼睛又大又圆,水灵灵的眸子清澈得如同一汪泉水,我常常玩着玩着就突然盯着她的眼睛看,每次都能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我的影子。 被我盯得久了,周丹就一脸不解地望着我:“你在看什么呢?” 我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这时,她总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眼睛转到别的方向,雪白的脸上燃起一抹红晕。 周丹还有一头齐腰的长发,虽然有点干燥和发黄,但是很多很直,周丹妈妈每天都会把它编成十个小辫子,一边分五个,高高地绑在头顶两侧,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像动画片里的美少女战士一样,特别干净清爽。 每到周末,我都会去给周丹梳头,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没有那样漂亮的长发,能够摆弄摆弄别人的,也是一件令人满足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的心里一直孕育着一个长发梦,我想拿周丹的头发来练手,等我学会了做各种漂亮发型,我一定要留一头像她这样的长发。 我小心翼翼地解开周丹的辫子,生怕弄坏了她的头发,也生怕弄疼了她。很奇怪,别人的辫子解开后,头发都是蓬松卷曲的,可周丹的辫子一松开,头发就直接滑落到腰际,依然那么直,那么顺,如倾泻而下的瀑布。 我手握梳子,从头顶开始,一直梳到发梢,一下一下,一边梳一边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认真念到:“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其眉,三梳儿孙满堂。” “不给你梳了,让你乱说。”周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梳子,开始生闷气。我看一眼镜子里的周丹,正低头看着自己绞弄衣角的手指,披散的头发闪闪发光,白皙的侧脸微微泛红,微撅的小嘴更显玲珑。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哈哈……”我拿回梳子,继续帮她梳头,看她生气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想笑。 其实,除了编辫子和把头发梳整齐,我并没有学会什么特别的发型,但我却从此爱上了帮别人梳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穿梭于如瀑的长发中间是一件能让我抛开烦恼,感觉到幸福的事情。 大概是20世纪末21世纪初那几年,正值重庆房地产飞速发展阶段,眼见着村子里的二层小楼房雨后春笋般兴起,替代了以前低矮的土坯茅屋,村子的青壮年男子都一个个拼命地往城市里涌,说是哪怕在城市里当“棒棒儿军”,睡天桥,也比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强。 看着村子里的年轻人一拨又一波的涌向城市,且都是衣着光鲜地回来,周丹妈妈和周丹爸爸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们连夜召集家里人开了个小会,最后得出一致结论:在农村起早摸黑干一年还不如人家在城市里打工一个月挣得多,所以再不能在这个穷乡僻壤待下去了,一定要走出去。第二天,周丹的爸爸和妈妈就双双去了广州。留守在家里的周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但她每天来找我玩耍时都会跟我说:“广州在什么地方啊?我也好想去广州。” 周丹爸妈一走就是两年,两年后他们归来时我原是不知道的,只是一个星期不见周丹来找我,心里觉得挺奇怪,一打听,才知道她爸妈回来了。我当时还觉得有点不开心,这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为什么周丹一点消息都没告诉我呢?难道她只顾着自己高兴,把我这个好朋友抛在脑后了?那好吧,你不找我,我去找你总行了吧,顺便也拜访拜访两年不见得周丹妈妈。 我们家和周丹家就隔着一块水田的距离,不到十分钟,我就晃到了周丹的家门口。他们家大门紧闭,还上了锁,我垫着脚尖,趴在围墙上朝里观望,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我看到他们家的院子里站着一个衣着时髦的女人,个子不高,但身材纤细,头发烫成电视里外国人一样的卷发,还染成了外国人一样的黄色,脚下蹬着一双八至十厘米的黑色高跟鞋,怀里抱着一个估计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走起路来一阵踢踢踏踏的声响回荡在院子里。 不知道她是不是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突然间回过头来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咧开她那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笑着说:“这不是盼盼嘛?怎么趴在那里不进来?快来快来,我买了好多好吃的回来呢。”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对我说话的女人,整个脑子呈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这就是周丹妈妈?” 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指着他们家大门上的锁,不好意思地笑着。 周丹妈妈过来帮我开了门,领着我朝他们家客厅走去,我跟在她身后走着,不知为什么,竟有种诚惶诚恐的感觉。 “两年不见,盼盼都长这么高了,还长结实了呢,不像我们周丹,瘦的跟个‘干豇豆’似的。”二娘打趣地说道。 “哪里哟,周丹那是身材好,我想瘦还瘦不下来呢。”我听着二娘的话,总感觉别别扭扭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这些糖果都是我从广州买回来的,还是坐飞机回来的呢,你多吃一点。”说着,二娘指了指茶几上整整两盘子糖果。 “周丹——周丹——,盼盼来找你了——”周丹妈妈大声喊着周丹,托着长长的尾音,然后又小声嘀咕着“这短命姑娘,不知道又死哪儿去了。” 我刚剥开一颗糖纸准备递进嘴巴里,听见周丹妈妈的嘀咕,我张大嘴巴,难以置信望着她——两年前,周丹妈妈是从来不会骂人的,更不会骂周丹,她还总是教导我和周丹要懂礼貌,不要学那些男孩子满口脏话。 可是现在—— 周丹拎着一把火钳从厨房里赶出来,我立即放下手中的糖迎过去,“好你个丹丹,婶婶回来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我假装生气地说。 “我……”周丹似乎想说什么,但在转头看了眼抱着孩子的周丹妈妈后,默默地低下头去。 “既然盼盼是专门过来找你的,那你就去陪她好好玩一下吧。”说这话时,周丹妈妈头也没回。 “就是,就是。”我随声附和着,取下周丹手中的火钳帮她放回厨房,然后拉着周丹一起跑了出去。 刚出大门,我就抛出一大堆心里的疑问。 “丹丹,你妈妈回来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你一定很开心吧?呵呵……二娘现在真是又年轻又漂亮了呢,只是我怎么觉得心里有点怕她呢?对了,你以前是从来不做家务的,怎么现在烧起火来了?”我拉着她的手连珠炮似的发问,这时,两滴液体滴到我握着周丹的手上,我抬头,周丹原本明亮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一片模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一时手足无措,以前都是我哭,她来安慰我。那天,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到周丹掉眼泪,即便是上次和妈妈分别,周丹依旧是坚强地忍着没有哭出来。我的心仿佛被缚上一根绳索,越拉越紧,越紧越疼。 周丹抽出握在我手里的手,撩起胳膊上的衣袖,裸露的手臂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疤,和他洁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谁干的?”我觉得那一刻的自己就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我妈……我妈用烟头烫的。”周丹边哭边说。 “你妈妈?怎么可能?她那么爱你,怎么可能……可能拿烟头烫你?”我觉得难以置信。 “是真的,晚上她还让我脱光了衣服裤子跪在瓦片上。”周丹蓄满泪水的眼睛中有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和隐忍。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你?”我伸手揽过周丹,让她的头靠在我肩上。我的手指轻轻插入她浓密的长发中,抚摸着她的头,我感觉她的头发比一个星期前干枯了许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我好疼啊,盼盼,浑身都疼。”周丹哭得全身不住地颤抖。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再说点什么,我只能抱着她,跟她一起哭。突然间,我有种感觉,偌大一个世界,只有我和周丹两个人。 那天以后,我和周丹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单独见过面,据说,她被禁足了。后来,我听说周丹爸妈出门本不是为了打工,而是为了躲到外地去给周丹生个弟弟,而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周丹妈妈在巨大的生活和心理压力下患上了轻度的精神分裂症。 再次见到周丹,是初中的时候,我去她学校找的她。那时,她已经开始谈恋爱了。 从我的学校出发前,我再次拉开书包的拉链,确定雨伞已经放进里面后,才背起书包出了门。太阳的光辉被灰暗的云层遮挡得严严实实,空气中翻滚着一波波滚烫的巨浪,人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庞大的蒸笼中,身体中的水分正在一点一滴地被蒸发掉。老天爷阴沉着一张脸,严肃的表情吓得行人只顾低头匆匆而行。 公共汽车像喝醉的酒鬼在年久失修的水泥路上摇摇晃晃,所过之处皆是尘土飞扬。没有空调的车厢内闷热难当,一股香水和汗水混合的酸腐味道在车厢内肆无忌惮地流窜。摩肩接踵的乘客一个个都像晒蔫的树叶,随着车身晃来晃去,彼此之间丝毫没有说话的兴致,只有些许个心情烦躁的乘客在自顾自地咒骂着这憋闷的天气。 我一只手紧紧抓住头顶的扶手,一只手拎着一个三斤半重的西瓜,在重力作用下,我的手指被塑料袋勒出一截淤紫,又麻又疼。我尽可能地瑟缩着自己的身体,在我和前面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之间稍稍留出一点空隙,使我不至于挨着他那滚烫的后背。我正在心里埋怨着自己怎么不下了车再买西瓜,非要这么早买了提在手上给自己找罪受,司机一个猝不及防的刹车使我脚跟一软,上半身不由自主地跌在那张赤裸的后背上。我一面为我的裙子沦为别人的汗巾子而心疼不已,一面不住地向那个裸背大叔道歉,还好大叔只是回头瞪了我一眼,没有跟我计较。 “好狗不挡道!”司机冲着路边惊魂未定的爷孙俩吼了一句,重新启动汽车向前驶去。 这种人挤人,脚踩脚的公共汽车在乡村遍地都是,小时候听我爸说,跑这条线的好几个司机还是当年跟他一道混社会的弟兄,后来看重了城村客运这一商机,纷纷凑钱买了公共汽车来开。几个人团结一致,排除异己,很快就垄断了这条路上的生意,面对明显减少的汽车班次,乘客们对此虽然颇有微词,但也毫无办法,因为出门还得乘他们的车呀。 跟着汽车颠簸了三个小时,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当汽车在周丹的校门口停下时,我迫不及待地下了车。我把西瓜放在地上,一边甩着累残了的双手,一边搜索者周丹的身影。出发前,我已经用朋友的手机给周丹发过短信,告知她我今天会去她们学校找她,让她临近中午时在学校门口接我。 “看什么呢,美女?”熟悉的声音将我刚刚在车上沾染的郁闷一扫而光,周丹摇晃着脑袋出现在我眼前,调皮地眨着明亮的大眼睛。 他身边站着卓越,卓越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皮肤稍黑,身体微胖,脸部线条分明又不失柔和之感,总之,第一眼看去就会让人产生“此人值得信赖”的感觉。 “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你看我的手。”我委屈地撅着嘴,把手摊开让她看我那依然充血的指腹。 “好可怜的手指哦,我帮你吹吹啊,吹吹就不疼了。”周丹拾起我的手指放在她的嘴边轻轻地吹着,我感觉我的心此刻一片柔软,幸福像棉花糖一样膨胀着。小时候,每次我的手受伤了,奶奶也是这么帮我吹的。 “咳咳……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肉麻?你们这样让我情何以堪啊?”卓越左手捂着嘴巴干咳两声,挺直腰板一脸严肃地说。 “这是谁呀?这么不懂事!看见别人亲昵不懂自动回避呀?”我看他假正经的样子,忍不住揶揄了他一下。 “你走开走开,别打扰我们姐妹相聚!”周丹气呼呼朝卓越挥手。 “回来,把它抱走!”卓越正欲离开,周丹叫住他,指着地上的西瓜对他说。 卓越回来抱起西瓜,一脸委屈地看着我们俩。我和周丹会心一笑,牵着手大摇大摆地朝校门内走去。 看来卓越对周丹真的是极好,周丹过去是那么娇滴滴的一个乖乖女,现在也变得像个刁蛮公主了,虽然她的刁蛮只对卓越。 “先去我宿舍把衣服换了吧,看你全身都湿透了。”周丹扯了扯黏在我背上的布料。 “好,顺便洗个澡,浑身黏上下糊糊的,难受死了。”我想起司机急刹车那一幕,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洗完澡出来,筋骨酥松,心情愉快,由于周丹的身材和我相仿,她的裙子穿起来也正合我身。裙子上还留有一股专属于周丹的味道,从小我就觉得她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有时候是淡淡的乳香,有时候是浅浅的清香,总之,我喜欢她身上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我接过周丹递过来的毛巾,擦拭着被淋浴喷湿的头发。周丹拿出一个塑料桶,往里面倒了一些洗衣粉,然后加水搅匀,把我换下来的裙子放进去浸泡着。 “我来我来,我自己来。”眼看着周丹把我的裙子拿在手上准备搓洗,我急忙抢过她手里的衣服自己洗起来。 “没事儿,你洗我洗还不都一样的,难道你还怕我洗不干净啊?”周丹又把衣服拿回去,对我温柔地一笑。“你快把头发擦干,收拾好就出门,卓越还在楼下等着呢。” “原来是心疼楼下的人儿啊,我还以为……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咯。”我不无醋意地说。 “帮你洗衣服还不好啊,真是的,就你想法多。”周丹欲把沾满泡泡的双手伸过来挠我痒痒。我刚洗完澡,害怕泡泡弄到身上,便一闪身躲进了浴室把门关上。听着门外搓衣服的刷刷声,一抹笑意爬上我的嘴角。 从宿舍出来,天气似乎不再那么闷热,成片的乌云早已被风吹得四散流窜,阳光透过云层倾泻下来,轻轻触摸着我的头顶,温度刚刚好。 “我们吃什么?它好像很饿呀。”我指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问他们俩。 “早就为你准备好了,小馋鬼!先吃块西瓜垫垫肚子。”周丹拿出一小块西瓜递到我嘴边。 我贪婪地咬了一大口,满足地吸收着西瓜的水分,犹如一棵饥渴难耐的小树苗。 他们把我带到校外的一所出租屋内,周丹说这套屋子是专门租给学生聚会用的,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只需自备酒菜和娱乐工具,聚会完了以后把卫生打扫干净就行。 “自从知道你要来,我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待你,最后还是卓越想到的这个地方呢。”周丹把西瓜放在茶几上,继续说:“你看,我们菜都买好了,你呀,只需要安心地在沙发上坐着等吃的就好了。今天卓越主厨,我打下手。我都还没吃过卓越亲手做的饭菜呢,这次还是沾你的光了。” “是吗,卓越?这么说我可是荣幸之至呢,谢谢你啊!”我拿了一块西瓜给他,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不客气,你是客,我们是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卓越吃了一口我给他的西瓜,笑眯眯地说:“西瓜真甜!” “是,我是客,你们是主。请问主人您什么时候才去做饭呀?客人我要被饿坏了。”我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电视随意地换着台。 周丹拿出两块白色围裙,先帮卓越系上一块,再给自己系上另一块,俩人和谐的样子,真像一对恩爱的小两口。 我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厨房,门框里,周丹在水槽旁边洗菜,卓越在灶台边切菜,哗哗的流水声和铛铛的切菜声混在一起犹如一曲完美的合奏,我想加入他们,又怕破坏了这美好的画面。 准备工作完毕后,卓越对周丹说:“丹丹,你过去陪齐盼吧,这边我一个人就行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独霸功劳,我才不干呢。”周丹薄唇微撅,脸颊微微泛红。 “我不邀功,所有功劳都是你的,行了吧?我要炒菜了,这里油烟重,听话,快出去。”卓越的语气里满是宠溺,但周丹还是站在那里不动。 “再不出去齐盼可就要被饿坏了,你难道想让齐盼挨饿吗?”卓越瞥见对他使眼色的我,当即会意,便对周丹如是说。周丹看见我正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她,才依依不舍地向我走来。 周丹刚一落座,卓越的菜就下了锅,刺啦一声后,是翻炒时铲子和铁锅相碰撞的声音。伴随着叮叮当当的炒菜声,一阵诱人的香味从鼻尖涌入,勾引得我的肚子更饿了。卓越翻炒的动作看起来那么纯熟,想必也是个练家子吧。 等饭菜的这段时间,我和周丹开心地聊着天,聊周丹的妈妈的病情,聊她和卓越的未来,聊我们各自在学校里的生活轶事。那时候,周丹的头发已经到了大腿那里,她说她不想减掉,她要留着一头长发给卓越做最美的新娘。 “两位姑娘,聊天聊饱了吗?是不是不用吃饭了呢?”卓越端上最后一盘菜后,在周丹身边等待了片刻,见我们没反应,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我们。 我看着一桌子的菜,馋得口水直流。鱼香肉丝,宫爆鸡丁,麻婆豆腐,水煮肉片,肉末茄子,粉蒸肉,黄瓜皮蛋汤,炝炒地瓜叶,凉拌西红柿,这些全是我最喜欢吃的菜。他们在没有事先问过我的情况下,竟然把我的胃口掌握得一清二楚。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周丹和卓越的爱情能修成正果,后来我们才明白,早恋这种事情,因为自身或者外界因素的干扰,大多是要么没有结局,要么以悲剧收尾。 临近中考的时候,周丹来找了我,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她的头发已经快到膝盖了。 她坐在我面前的凳子上,披散的头发几乎垂到地面。我用木梳一下一下地帮她梳着,边梳边说:“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我觉得她应该知道我在暗指她和卓越,我以为她会脸红,我以为她会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连捉弄她的话都想好了。可是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镜中那张精致的脸颊上挂满泪水。 她说她在学校谈恋爱的事情被她爸妈知道了,他们非常生气,已经不让她去学校了。 周丹妈妈说:“既然你那么着急想要嫁人,我现在就给你说婆家去。” 周丹以为她妈妈说的是气话,直到她妈妈把那个男人带到她面前,她才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 我对她说:“你逃跑吧,和卓越一起私奔。”那时候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男女主角为爱不顾一切,私奔后同甘共苦,奋斗出属于他们的一片天地,最后衣锦还乡。一想到这样荡气回肠的事情要在自己身边上演,我心里就忍不住激动起来,还对周丹和卓越满怀崇拜之情。 她说:“我已经找过卓越了,他不愿意,他说他还想上学,他还说他不想也不敢抛弃他的家人。” 我当着周丹的面狠狠地谴责了卓越一翻,结果却并没有使周丹好过一点。周丹从来的都是个听话的孩子,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到家里,接受她妈妈为她安排的命运。 那段时间我忙于中考,周丹也被家人看守得很严,直到周丹“出嫁”,我也没能和她见上一面。后来,“嫁”出去的周丹再也没回来过。而我,因为学业和工作的缘故,也朝着背离家乡的方向越走越远。听邻居们说,周丹是自愿跟着那个男的走的,没有婚礼,没有祝贺,她只想去另一个地方开始另一种生活。 后记:我同意周丹的好友请求以后,她发来的第一句话是:还记得我吗?我说记得。我问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她说挺好的,她现在已经是个五岁孩子的妈妈了,那个男的(她现在的丈夫)对她也很好。她满20岁那天,他特意为她补办了婚礼。 我们都没有提及卓越,因为没必要了。我们也没有提及周丹妈妈,虽然她的做法没有给周丹带来什么灾难,但这并不表示她的做法就是对的。有些伤,看不见,要痊愈,却很难。 文/凌江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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