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 有情爱的佛堂 |
正文 | 我终究还是去了普救寺。 普救寺里有莺莺,有张生,有缠绵千古的情爱,这是我早就知晓的,但是我并没有想着要去看一看这个所谓的爱情圣地,或者找一找自己的情缘何处。 六根清静无欲无求的佛家禁地硬生生地演绎出了一段男欢女爱你侬我侬的言情剧,这让我怎么都觉得有些不伦不类,有些滑稽可笑。 我是不懂得佛法的,所以不晓得菩萨们对于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这段情爱是怎样的态度,赞赏或者反对,欣然受之或心存愤恨。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因为这一段情爱,普救寺出名了,而不是因为有了菩萨,普救寺出名了。 有菩萨的寺庙多如牛毛,但是,有情爱的佛堂却独此一家。 我不想去一个寺庙里探寻爱情的真谛,我也不愿用面对爱情的心态去面对菩萨,至少这是不诚心的。我无法确保自己在同一个场所面对两个截然不同的事物时还能做到游刃有余心无旁鹜,能迅速转换自己的心境且不会感到丝毫的难堪与羞愧。 但是,我终究还是去了普救寺,因为我想去看看,只想去看看。 有时候,我会把一件很简单的事变得很复杂;有时候,我又会把一件很复杂的事变得很简单。 现在,我就想去简单地看一看,只是看一看而已。 这便简单多了。 我看了楼台阁宇,也看了观音罗汉;看了草木花鸟,也看了游人三俩,旧的模样,新的砖瓦,同别处的寺庙没有什么两样,有佛堂、有菩萨,有钟鼓,有香火,只是没有了僧人,没有了经语。 大概是因为有了情爱,僧人便只好远循了他处。 也许是早已没有了供奉,佛堂前的香火稀疏暗淡;或许是少了弟子的照料,菩萨身上的佛衣尘迹斑斑,让人怀疑它是否还有能力庇护信众,佑护世人。 建一座高大的庙堂,塑几尊威武的菩萨,这是世人用来保护自己的精神法宝。可是,在没有了世人的照料后,“法宝们”的处境却会比世人还要不堪,不知能否有人明白这个道理。 其实,明白这个道理的人还是不少的,因为有情爱的地方是最热闹的。莺莺的西厢里总是人流如潮,络绎不绝,那里有情爱,有悲欢,有功名利禄,有七情六欲。 情爱战胜了菩萨,缠绵占据了佛堂,是情爱的伟大,还是菩萨的无奈,菩萨不知道,只有人最清楚。 泥塑的菩萨虽然高大威严,但又有几个是至诚至真的信徒;千年前的爱情虽然遥不可及,可是谁心里不在梦想着历史会在自己身上重演。 书生小姐的童话讲了几千年,相信它的人依然不曾少过。西厢早已不是从前的西厢,“梨花深院”业已物是人非。张生跳过的墙头挂上了“严禁攀登”的牌子,即便里头还有待月西厢的莺莺,却不知那张生又如何做得了“翻墙入室”的快活事。 若是去求一求菩萨呢? 中个状元郎,封个驸马爷,在菩萨面前烧几柱高香,做一做白日梦,没有人会舍得放弃这样的好机会。不相信菩萨,却并不影响跪在菩萨的脚下许几个愿。反正有枣没枣,先打几竿子再说,菩萨不过是那竿子罢了。 普救寺里的菩萨大约是没有为善男信女们打下过多少枣子,否则也不至于到了如今几乎将要饿肚子的地步。 普救,普救,不知是要菩萨们普救众生,还是要众生们普救菩萨。 只是当下里,需要普救的应当是这菩萨了。 砖砌的佛塔高耸入云,煞是壮观,我曾试图缘梯而上,终因胆怯,半途而止。佛塔虽然高大,却有一个与之很不相称的名字:莺莺塔。先有莺莺,抑或先有佛塔,我是不得而知的。不过既然是庙宇,应该是先有佛塔的,而不是因为有了莺莺,有了西厢故事,才修了一个佛塔留作纪念,释加牟尼的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般的开化与浪漫的。 因为有了众人传诵的情爱,因为有了吸引目光的噱头,连佛堂也在劫难逃。 难道佛之大者,便是情之大者,或曰;佛即爱也。 然而无论如何,给一个佛塔取这样一个名字,我想,佛应该是不情愿的,是不高兴的。而我,则是很不屑的。 陈列室里摆放着许多盆盆罐罐,据说是出土的文物,然而无一例外都打上了情爱的烙印。莺莺留下的手印砖,张生用过的破砚台。手印的粗犷让我想象不出莺莺的娇柔,却想起了水浒里孙二娘的豪放;灰头灰脑的砚台找不出半点精致之处,不过倒也附会了张生一个穷书生的身份,只是可信度有多大,我想恐怕跟我想象自己也将会是下一个张生的可能性差不多吧。 只是真也好,假也罢,也还算是稀罕的物什了,能留到现在,也是“不朽”了。倒是高悬在一旁的权贵们的墨宝手迹,张牙舞爪,气势凌人,看样子似乎也想和这些物什一样地“不朽”。 感受了情爱,许下了心愿,看到了“不朽”,想到了无尽。无尽是什么,无尽又不是什么,只有西下的夕阳才能明白。 我,不过是夕阳下的一个倒影,一个长长的忧伤的倒影,若有若无地印在佛堂的暮色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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